弹指一挥间,我已经二十五岁。难以想象,二十五岁的自己,能够这般平静的面对自己的一事无成和一无所有。
不同于往日的迷茫和焦虑,尽管我仍旧一无所有,但内心已经对自己所选择的方向无比笃定。
但时间倒退到2015年,我是觉得自己已经完了。
在我人生最好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我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夏天的衣服,街上已经有商家零零散散的开始上架秋季的衣服。我踏进医院的门那天,树枝上的桃花微微露出微红。
那是我最歇斯底里的时光。情况并不乐观,每隔一个月,我都要去医院复查一次。
朋友和同学都在按部就班的上班或求学,只有自己,好像因为这可恶的灾难,被远远的甩在一边。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讨厌光的,因为那些光,全都打进了别人的生命里,唯有自己,在黑暗中,感受着病痛对自己的折磨和吞噬。
我的胃口越来越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坏,后来甚至一度发展到不想走出卧室的门。
在那段至暗时刻里,我曾想过找人倾诉,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只是指责我懒惰和矫情悲观。也许是那通电话唤醒我最后的倔强,后来的日子,我就阅读,睡觉,画画。
在那个混沌的时空里,我的记忆零零散散。
情况越来越糟,后来我不得不被迫中断学业。
退学之后的日子,迎接我的,最先是周围人的说三道四,我甚至亲耳听到邻居拿我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己的女儿。
找工作的时候,因为学历,处处碰壁。
好不容易谋得一份教小学生写作业的工作,却因为在接送学生的途中晕倒在路上被辞退。老板多给了我几十块零钱,很直白的和我说,我身体很差,她不敢录用我,害怕出事了负不了责任。
那时候我的药物还没有断,常常一盒药就要花掉我半个月的工资还不够,靠借朋友的钱买药度日,发工资了再还给朋友。
那时候我才二十一岁。有一次问另外一个朋友借两千块钱,那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她并没有借给我,而是指责了我一通。
如果说开口借钱之前是煎熬的话,那么开口之后我感觉到的是羞辱。
她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家境殷实,并且不久之前她告诉我她攒下了一笔六千多块的钱,我曾经也借钱给过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以为她会理解我。
可是在那一通的指责中,我突然觉得可能别人根本没把我当朋友。我没有回答她为什么自己上班两年还要借钱的问题,因为我知道她根本不会理解我的苦楚。
后来一个另外的朋友帮助我渡过难关,也会推荐一些作者和编辑给我认识。尽管我到现在也没有发表过文章,但那种被信任被鼓励的感觉真的很好。
在我面对高昂的医药费又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我曾经一次次崩溃。也在一次次的崩溃中看到了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后来我慢慢还清债务,做着平凡的工作。当口袋里的钱终于不用全部落入医院时,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踏实和快乐。作为一个健康的人,我对生命充满感激。
那时候我也渴望赚钱,但我已经不再强求。在挣扎着活下来的日子里,能够按时吃饭,睡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出来,我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他人看不到我的挣扎,觉得我没有什么野心,甘于平凡,甚至多次劝我要有追求一点。只有我知道,那些野心,都藏在我每一个微笑背后,藏在我用尽全力忍回去的眼泪之下。
那时候的我也很焦虑,家里为我治病已经花了好几万,对于我们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我也会讨厌自己,眼看着同龄人毕业工作考研结婚, 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的住在生满铁锈的桎梏中。我常常哭着睡去又哭着醒来,第二天再若无其事的自嘲开始嘻嘻哈哈的一天。
我是别人眼里的开心果,可只有自己知道,开心果的心是苦的。
那些日子我找工作不如意,在家里人和母亲的关系也很僵,后来失恋和失业一起把我压得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时候我已经二十四岁。
我常常喜欢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让我感觉自己可以被容纳的地方。
再一次,我大病了一场。
然后一年的时间又过去了。
在我整个青春里,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我都在生病。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我想,至少有百分之十八的时间我是在煎熬和看不到未来的迷茫中度过的。
一转眼,我已经二十五岁。我开始有了白发,但我已经习以为常。
尽管现在的自己仍然一无所有,但我已经不再着急,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方向,并且会努力坚持按照这个方向走下去。
也许我还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处在困顿中,也许我还是会是周围人眼里的异类,但我已经不再在意那些声音。在我的生命中,一切都是刚刚好的开始。
曾经也痛恨过为什么生病的人是我,质疑过为什么自己用心相待的朋友并不拿自己当朋友,苦恼于找不到未来的路。但是现在,我想,没有那时候的迷茫和痛苦,就不会有现在的清醒和坚定。
前路虽远,但我已不再迷茫。每个人都会在迷茫中找到路,你不要慌,眼前的一切,都是你生命中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