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刺目的阳光,听着枝头蝉儿斯裂的叫声,不由的怜悯起自己年少时,像这样炎热的伏天里,如果能不用出去干活,可以坐在吊扇下写字,看电视,吃西瓜就是最大的享受了。可实际多半不能如愿,因为通常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帮父母抢收抢种,也就是农村的“双抢”。
记得那时每一年放暑假都让人心里不那么快活,因为“双抢”是躲不掉的。节气的缘故,必须要在立秋前将前一季的稻谷收割上来并把下一季的秧苗插上,所以就有了“双抢”这个词。记得每次“双抢”开始前,爸爸都会把家里的镰刀拿出来磨一磨,刀子快,割起稻来才省力,4把镰刀,除了爸妈的,还有哥哥和我的,老幺的弟弟从来都是被排除在体力活之外,确实他那时也太小。双抢通常有十来天,由于田亩的不同和劳力的多少所以各家进度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大家都想早早结束这场战斗,因为这其中的辛苦不光是孩子,就连大人们也觉得吃力,但在那个主要靠粮食收入的年代,没有哪一家敢甩手不干。我们家大概有五亩田,离家都很近,长方形的那种,但也都挺大的,有3个大田连在一起,每个长度都有百来米,宽度各不同,每每看看这一片,只想叫一声“海啊”。
早晨5点,老妈把我叫醒,告诉我粥已经烧开了,然后她就走了。我懒慢的爬起来,洗漱完脑子也清醒了些,于是一天的战斗正式开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而我的活是家务和田里两头都有。先拿起小扫帚把各个房间扫一遍,扫完再用大扫帚把前后两个院子抡一遍,这一通下来胳膊就没劲了,接着要洗衣服,一大盆里里外外的衣服,洗完,再搬到水塘边清洗锤打,完了回来把粥再烧开,然后去菜园里摘菜,准备中午要吃的蔬菜,回来后再用小麦粉做点饼,因为让主劳力们光喝粥顶到中午是不行的。等到7点多爸妈回来这些工作都是要做完的,吃了他们走后,我把锅碗洗涮干净,再下田去帮忙,然后11点左右再回来准备中午饭菜,菜要有荤,有汤,不能少油,伙食马糊不得。吃完饭大家要午睡一会,一是正午太热,二是必须要恢复下体力。下午我也要干到傍晚再回来准备晚饭。记得起初的几天我还一直要求留在田里,不想回家做饭,因为觉得太烦琐,还不如一直呆在田里然后回家吃现成的,几天干下来才知道能“上岸”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双抢的日子里热自不必说,流汗,累,枯燥,无不是对一个人体力,毅力,心理,精神的考验。早点结束是支撑干下去的动力,反抗与抱怨只是在清晨被叫醒的那一刻会有,之后就只有卖力,坚持,忍耐,然后一天天计算着,默数着还有几天能完工。
割稻要比插秧苦,带着草帽,脖子上围着根擦汗用的毛巾,手上戴着棉纱手套,拿着镰刀弯着腰把头埋在稻丛里,一行一行的循环,手大点的,两颗一把,两行一循环,大约就够一捆了,再割两根长点的稻颗打个结放旁边以备后面捆把,打结的工夫是站起来望望远方,直直腰杆,通口气的间歇,完成了继续把头埋下听稻谷磨擦的声响。老爸总是不把稻田里的水放干再让我们下田去割稻,因为怕水放掉了就再难弄到插秧了,那年头干旱是常有的事,所以存着稻田里的水是相当必要的,可这样一来就得要光脚下田,这是件让我非常害怕的事,如果一不小心某一镰刀下去发现有一条蛇盘在那里,偶的神呐……,直到尖叫声和哭声把它吓跑。每每在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心里恨老爸,然后在慢慢平复后继续干活,之后精神会高度集中和恐惧,时刻担心着再发生同样的事。其实不只在割稻时,捆把时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确切的说比这更甚之,就连老妈也会害怕,害怕抱起某一把稻草后发现下面也躺着一条,还是毒蛇,我见过老妈吓得往后踉跄的样子,唉!这事的事件对心理的考验得是多么大啊!
稻子全部收割上来之后,每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一些,因为插秧相比较而言没有了埋在稻田里的那种透不过气的燥热,对于我来讲也更加安全了,但望着那一大片海一样的田还是会有点无助无力,必定这片“海”只能靠我们一颗一颗的完成,为了从心理得到些安慰,我们总喜欢采取横向插秧的办法,因为相比较百米长的纵向横向更容易看到希望,偶尔老爸也会要求我们纵向插,每每这时,我们只得无奈的硬着头皮,时而站起来望望身后无垠的长度叹口气。有时我很好奇老爸一个人赶着牛要转多少圈,多长时间才能犁完这么一大片田,而我们每次早晨起来看到的情形都是已经完成或快要完成的样子,记得每次老爸犁田的早上老妈都让我早早地端一大瓷缸的面条送给老爸吃,还要在面条里卧上鸡蛋,至少两个。插秧虽然相比较割稻要安全一些,但也时常要遭受另一种伤害,通常我们会在腿上套上厚丝袜或护腿的袖子,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被嗜血的蚂蟥叮上,当你感觉到腿上有疼痛感的时候那就证明它已成功的吸到了你的血液,低头看到那软软的,胖胖的,手指来长的家伙在你的腿上趴着,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哭叫和抖动有时候也不起作用,它还是一动不动的趴着不松,任凭你怎么喊叫,这鬼东西还在那里,有时还不止一只,哥哥让我用手狠狠的拍它,我已经被吓得够呛了,哪里还愿意伸手与碰它?有一次我真的因为这鬼东西罢工了,径直跑回家堵气再不回田里,但第二天还是又老老实实的卷起了裤脚。
半个月之后田里的活基本能完成,虽然不用再起早贪黑的忍受酷暑,忍受蚊虫,毒蛇,蚂蟥,但还是有很多后续的活要干,只是不用像“双抢”那么紧张了。如果某一天妈妈说明天你们可以睡个懒觉了,那就意味着活真的干完了,于是我们大声欢呼。次日,直到被水塘边榔棰的声响吵醒或是被老妈与邻居在院墙外大声的聊天吵醒才会爬下床。起来洗漱吃了早饭,坐在桌旁,打开吊扇,铺开作业。完毕,打开电视,搬一个西瓜,剖开……,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