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靠在床上看书,宝二爷从我包里翻出我的口红,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扔到垃圾桶里,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回头,径直走出卧室,深入客厅,准备往门口的垃圾桶里奔去。我正着急,他姐姐横刀立马,在客厅里拦住了他的去路,令我意外的是,他姐姐放弃了一贯喜欢使用的武力,指着宝二爷手里的口红耐心劝解道:小宝,这个东西对妈妈来说非常重要,要没有这个东西,妈妈连门都不能出,变得可丑呢。要是变丑了,不能出门了,妈妈怎么带你出去玩呢?
劝解取得明显效果,宝二爷放下口红,去沙发上蹦蹦跳跳去了。
他姐姐拿过口红给我送到卧室,被一脸坏笑憋的都说不出话来了,把口红往我手上一扔,低着头哧哧笑着走开了。
坑娘的娃儿们,为娘的颜值,就是靠着一个口红苦撑吗?
一个人静下来,想想,如果不是靠什么口红,不是靠什么漂亮的衣服,不是靠那些昂贵的包,我的价值,是从何体现呢?
这是个问题。
这又不是个问题。
年前我去市场买鸡翅,年轻的老板娘新做了头发,染了红色,很适合她,显得皮肤白皙,眼睛明亮。
她有一间自己的小房子来摆放货品,少了风吹日晒之苦,但平时因为太忙,所以打理自己的时间很少,稍微收拾一下,焕然一新。我真心夸奖她好看,她非常羞涩的说:我都不太适应呢,没染过头发。
她利索的从冰柜里给顾客拿货品,用刀剁开冻得坚硬的鸡腿、排骨,从冰冷的水里拿起一条鲤鱼,去鳞,斩杀,上秤,一气呵成。她的勤劳,正是她的价值。
去海边游泳,我的闺蜜G,换上泳衣,长发大胸,蜜色皮肤,在阳光下美得耀眼,她帮冲澡后的我们擦背,找衣服,拿着好几个救生圈去还给出租商家,我们喝着她买来的清凉的水时,她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步游玩的路线了。
她的价值,也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而正在她体贴爱人的细致中。
我的另一位朋友,常说自己无胸无颜,出去买衣服,经常是两手空空的回来,总是一脸茫然的说除了职业装简直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可是,她是我们朋友中非常牛的一枚考霸。有一次在电视台看到她培训参加公务员考生如何应对面试时的一段视频,她穿着一套合体的蓝色职业套装,里面穿着白色衬衫,脚上穿着黑色高跟鞋,不看讲稿,侃侃而谈,旁征博引,生动精彩,我不禁惊艳诧异,她虽自嘲无颜却仍昂首,自认胸小却自信而挺,气势逼人,气质迷人。
原来,每个人的价值得以体现的时候,就是她最美的时候。
对女人的所谓有颜,有胸,有身材,都是男人给的尺度,我的好友有胸有颜有身材,但我发现她最美的一次, 却是我有一次跟她坐在一起,她跟我讲起她的儿子多么优秀的时候,她的老公工作忙,孩子几乎是她一个人培养,孩子的优秀是她多年来辛勤付出的结果。她的柔情似水她的快乐满足,都让她那么可爱。一个爱家的女人,是一个家庭里的宝贝,她可能有时候因为忙乱而弄乱了发型,搭错了衣服,可能会在重复的生活中略微发胖,稍逊美丽,可是她整洁,仁爱,顾家,她的价值是一枚藏在蚌壳里的珍珠,所有你看到的粗糙外壳下面,藏着的,是璀璨鲜亮的珍珠。
动人的,从来不仅仅是因为卖相美丽。昨天,看央视一套的《朗读者》节目,当96岁的翻译家许渊冲在台上痴情的谈起他的初恋时,很多观众都为他的浪漫和痴情而感动。而在那刻令我最感动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彼时在台下,许渊冲先生的老妻的笑容。让许先生心心念念的初恋不是她,可是她坐在台下,静静听着,微微笑着,那抹笑容里的淡定,包容,理解,动人极了。一个真正浪漫的男人,也是纯洁的男人。他对美充满着永远的热切和渴望,得不到的初恋,是他一辈子的牵挂,虽然已近百岁,但是他仍然记得他年轻时翻译的那首林徽因的《别丢掉》,是为自己初次爱上的女孩而作。“一样是月明,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 ,只有人不见,梦似的挂起。”
许渊冲热泪盈眶的背诵着这些诗句,让台下的许多观众都深深感动,我在思考,在2007年就患上直肠癌,被医生判定最多只能再活七年的他,却不但活过了医生说的最后时间,还给自己定下来宏伟的目标,要在百岁前,翻译完剩下的莎士比亚的三十本书。我想,他的身体和活力,他的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事业的热情,绝对离不开他妻子的陪伴和爱情。他翻译的书毫无疑问是伟大的。但是他妻子的价值,也更是无可替代的。在出版自传《逝水年华》时,许渊冲已是八旬老人。他在书中大方地写自己与同学小林的“阳宗海之恋”,对一位叫如萍的女子的刻骨思念,以及在巴黎与外国女郎的甜美邂逅、温柔缱绻。
而他的夫人照君对此毫不介意,“那时候他风华正茂,那些也都是在我们之前的故事,很正常啊。”她说,“许先生年轻时又高又帅,五官又好,很潇洒!”
她说自己从家庭背景和生活习性上,和许渊冲其实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但完全是被他的才华倾倒,她眼里的许渊冲个性特纯,不是表面一套、心里一套那种。
得妻如此,其人何幸?
一个女人的价值,从来不仅仅是外表的美丽,维系她持久不衰的充满魅力的那个秘密,正是其真正的价值所在。正如杜拉斯的《情人》里的一句话:“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