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的前十年每天都看着同一板录像带,偶受挨打,欣赏自己红扑扑的屁股倒成了一种调味品——如果挨打真能算得上是一种生活调味品的话,我表哥的生活就五味俱全到令人羡慕的地步了。我表哥就是我二舅的儿子,我虽然对他的生活状况不甚了解,但我了解二舅的脾气,躁得很,动不动就板脸,虽然他对我总是和颜悦色一副什么都好说的样子,我还是不敢靠近他,生怕那句话说不对了他瞬间变脸抄板凳砸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二舅打人可不会像我爸那么温柔,打完后的屁股绝对没法欣赏,而且也没意识欣赏了。表哥受的皮肉之苦我早有耳闻,且有眼见,因为以前过年的时候二舅会当着众人的面打表哥。虽然惨不忍睹,但前提也是表哥不够识相。我也有不识相的时候,但没表哥那么不懂分寸。其实同样是舅舅,我大舅就不比二舅,大舅是脾气甚是和蔼可亲,小时候每次大舅回来我就时刻不离地粘着他,他也没有失去耐心的时候,明知道我不懂象棋还是耐着性子满足我想下象棋的欲望。我外公在我两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因此我的印象里找不到外公的性格,我在想自己情绪容易失去控制的原因是不是在外公那儿——遗传到我妈那儿的时候已经淡了许多,我则完全继承了我妈的性格;而遗传到二舅那儿表现就尤甚,表哥则完全继承他爸的性格;大舅估计是继承了我外婆的性格。
闲话到此,等到表哥再大些的时候,二舅就不打他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打不过他了才不打了。总之,这以后表哥的生活就没有调味品了。虽然不挨打了,但表哥和二舅的关系并没见好转,近几年,他们家形成了一种典型的局面:二舅是典型的把自己孩子当自己所有物的家长,表哥则是典型的对家长绝对叛逆的青少年。说实话表哥家的气氛很糟糕,我之前去做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对话时用的是吵架的语气。这令作为客人的我们感到尴尬,于是每次去都是屁股没坐热就要找借口回家,不管和颜悦色的二舅如何客气地挽留。这样的家庭怎么呆得下去呢?但表哥还是顽强地活到了现在,并且还是二舅的儿子,二舅也还是他爸爸,这是一辈子的事。
表哥虽然在家里对父亲像匹斑马一样叛逆得不可开交,对其他人还是温驯的,这就愈加使我觉得他们父子关系不好的主要原因是在二舅身上。表哥比我大三岁,88年生的,很不幸地被归入了八零后的行列,但是他自己并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他说88年很靠近90年了,与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八零后有区别,他和我这九零后的表弟同样上着学,是和我这样的九零后在相似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应该可以勉强地归到九零后里面。看来他也不想长大,硬是编着这种低级的谬论欺骗自己。在不想长大这点上表哥和我是一致的,从这一点出发,结合各个细节,我隐隐约约觉得我们俩的性格其实很合得来。我二舅是个城里人,离村子有点距离,表哥是在城里长大的,所以即便他硬把自己划到九零后里面和我套近乎,我们接触少彼此不熟,关系并不亲密。我们的见面与交流完全是出于亲戚关系,虽然他爸和我妈是亲兄妹,表哥和我之间却像是远房亲戚的关系一样。但我到十来岁的时候渐渐发现这个陌生的表哥很多地方与自己挺合拍的,所以想着关系是不是能亲密起来,以便让他真正融入九零后的氛围里。但我这种操心是多余的,因为他有个九零后的表弟,那个表弟比我还小一岁,是我二舅妈的妹妹的儿子,他们俩才是从小腻到大的黄金搭档,这么恩爱的关系怎么容我插足?有种说法叫三年一代沟,之前我会想,我们俩不相熟是不是因为表哥和我相差正好三岁导致我们之间就有代沟,但看到他和小他四岁的表弟感情能培养得如此到位之后,我就不信这种说法了。
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觉醒的时候,表哥觉醒之后我就得重新认识他了,在此之前,我对表哥唯一的印象就是7岁的时候一起爬我家后面的小山丘的记忆。那个山丘没有像样的山路,有荆棘和碎泥粒,有些地方既陡又不好下脚,我一个7岁的小屁孩小手小脚地扒着石头跟在他身后爬,爬得挺开心的,就是半路上不幸滑了下来,手上、膝盖上蹭破了好多,我当时哇哇大哭,哭醒了二舅内心的愤怒,泪眼朦胧地看着表哥被一顿痛打。我想如果,我和表哥之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共同回忆的话,这就是唯一可说的了。其实那天哭完之后我还是觉得挺开心的,后来还一个人偷偷去爬,再后来叫了伙伴们一块爬,到现在一看那山丘,考虑到自己一副硬邦邦的老骨头,却不敢爬了,只是伸出脚踩踩上面的碎泥粒,来劲了就踹踹一旁的树干。
2011年4月9日20:19:54~21:24:14 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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