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

图片发自简书App

       听说安晴病了,便来望候她。

       按了半天门铃,门才打开。

       看到安晴,兀自惊了一下,怎的这么糟糕,平素最注重形象的她,几乎披头散发,面色晦暗,全无往日风采。

       我把营养品放于桌上,她招呼我道:“你到我卧室坐一坐吧,我实在是没有力气,想在床上躺一躺。”

      随她进屋,她斜躺在床上,病恹恹的。

       我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于床侧,心下不觉恻然。

       安晴这样处处要强,轻易不会倒下的人,什么事把她击成这样。虽然如今她升到公司至高地位,在这个大城市里衣食无忧、银钱不缺,住高档小区,开豪华车辆,身边亦不乏优秀者追求,可事到临头,一个孤身女子在软弱之际,竟无一个扶持照顾之人!

       我问:“怎么病的这么重,没看医生么?”

       她有气无力道:“看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我疑道:“你平时十分注重身体锻炼,很是健康的,莫不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只见她眼圈一红,便欲落下泪来。

       我忙拿了纸巾给她:“你们公司有人欺负你?”

       她连忙摇摇头:“不,老板一直器重我,同事也都待我很好。”

       顿了顿,她拿纸巾按了按眼睛,叹口气接着道:“我这一段事,原是不足为外人道,只不过压在我心头太过郁闷,况且你也算不得外人,这五六年间多亏你诸多照拂,我心里一直拿你当姐姐,就权当你陪我替我解闷了。”

       我点点头。其实我又哪有如何照顾她。她比我晚一年进公司,在她刚入职时多帮了帮,后来她从公司离职,跳槽去了业内大公司,得领导器重一路高升,因我们都是漂泊在外而又脾气相投,故此一直有联络。算起来她比我小一岁,但思虑周全行事周到,倒是她照顾我的多。

       沉默了会,安晴终于开口:“我遇到他了。”

       我愣了愣,问:“遇到谁了?”

       她道:“陆晩。是陆晩,在你约我的那天,那家咖啡馆。”

       我这才想起,本来是约了安晴在“有约”咖啡馆见面,谁知她却失约,只回我短讯说有事不能来,改天再约。原来是因为陆晩。

       对陆晩所知不多,只隐约知道是安晴大学时的恋人。

       我说道:“他是你大学时的男朋友?”

       她嗬嗬笑了两声:“男朋友?不,他是我同宿舍姐妹的男朋友。我…我跟他…喔,他是我一直装在心里的人,他并不认识我。”

       我讶然。

       安晴道:“你是不是奇怪,对我这么重要的人怎么竟不认识我?呵,这事想来,也真是可叹可笑。”

       “认识他是在一堂公开课,去听的人多,大家都在礼堂外等开门,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看到他,我就知道,他就是我一直等的人。”

       “偷偷打听了他,知他是高我们一年的法语系学长,也是校里的风云人物,十分优秀。又四处托人要来了他的网号,特地注册新号加的他。本来他不认识我一直没理过我,我呢,却只是痴心,翻看他由小到大的相片,一张张看去,仿佛陪着他成长,心里竟觉得与他已是百般熟悉百般了解。他虽未同我交流过,但他温和却坚定的面容,如有魔力一般吸引住我,我仿佛着魔般在网络里一日一封的写信给他,每日里发生的趣事尽都写给他看,虽从未收到他回信,我却自得其乐,好像他是我老友一般。这样过了大半年,忽有一日收到他一封回信,说要见我,上面只简短写了时间地点。我雀跃万分,仿佛一切都变的格外温柔,连空气都是明亮的。想到他会认识甚至可能喜欢我,心都要跳到腔外。思虑半晌,后来却又踌躇,贸然去见他,会否让他对我印象不好,是否该矜持点?最后,想了个自以为聪明的法子,托了关系不错的男生,把我戴了多年的一块半月牙形珠贝放在锦盒里送给陆晩,嘱他送时一定告诉陆晩是‘晴晴送的’。”

       我见她唇干舌燥,脸又潮红,忙倒了杯水喂她喝,休息了会,安晴又继续道:“恰是我这自以为聪明的法子害苦了我。”

      “自送了珠贝之后,一连好多天没有回音,有一天,同宿舍的谢菁菁回来时,脸上兴高采烈,颈上挂一项链,赫然正是我送给陆晩的,我忍住震惊,找个由头借来一看,原来是和我那块形状一样,纹理却不同。问她从哪得来,她难掩羞涩激动地说是新交男友所送。我因疑惑和我的一样,因我这珠贝一直贴身戴从未外露过,上面还刻有小小一朵海棠花,轻易不会相仿,便问她和男友的事,她告诉我是在学校晚会上认识的,她是主持人,晚会结束后一个面目清俊的男生主动来后台找他,后来没几天男生请她做女友,谢菁菁说其实第一次见他也生好感,及他请求菁菁做女友,她也自然应允了。”

       “我追问她新男友姓名,果真竟是陆晩!”

“我的心绞痛,一遍遍追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最后却变成了谢菁菁。无人可说,无人可问。后来灰心的想着,像菁菁那样性子活泼,大方美丽的女孩,哪个男孩子见了不爱;一时又想着,给陆晩写了那么多时日的信,他竟丝毫察觉不到找错了人,可见我们本就不是心有灵犀之人,强求来何用。”

“终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怎样,木已成舟,菁菁并不知情,怪不到她身上,怪陆晩么?陆晩这风云人物的情事早已在学校传遍,说是他一直不找女友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网络上交往,只倾心爱慕却从未相见,女友送他礼物后,他在学校晚会才真正见到了当晚作主持人的女友,才知道了女友的名字。”

“晴晴,菁菁,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问:“你怎么不去找他说明白?”

安晴道:“还有意义吗?现在想来,也许当时是该向他说个明白,当时若说了,也就不会有这几年的自苦。可在那时,只觉受了侮辱一般,再也不愿提起。”

“对菁菁也是能避则避,但,再避也是在同一间宿舍,时常会听到陆晩的消息,知道他在三年级时去了法国做交换生,菁菁和他倒是一直感情很好,直至他从法国回来也未见有什么变化,我更是心冷,毕业就逃离那个城市来到这里。”

“我努力工作,想在新地方有个全新的开始,谁知心里面他的影子始终萦绕挥之不去,这几年间也曾交过几个男友,却任是谁也没能替换掉他。偶有闲逛时,不自觉的竟想着如果是陆晩在身旁,我拉了他去本地巷子里吃地道小吃,那该是绝佳的风味;也有时在熬夜加班累的直不起身时,幻想一抬头他就在站在办公室门口冲我笑,我全身的疲累顿时消散,心花怒放的和他对望;竟还有时想着如果带了他回家见父母,父母肯定是十分满意,我也满心骄傲!”

“但可笑的是,这些白日梦都未实现,真正做梦时却梦到他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拒绝了我。”

说到这里,安晴抬眼望着我道:“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我这个他都不认识的人对他竟怀着这样的心思,明知道全无可能,却还忍不住去想他。”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你不是傻,你只是痴,天下的痴心人又岂止你一个!放在心里固然是忘不了,但凡事也该看开了向前走,这样于他无害,与你有利。你身边有几位很不错,不妨试着接纳他们看,到时另有一番心境也说不定。”

安晴长叹一声道:“那日去赴你之约,到了门口却抬头看到坐在玻璃墙后的他,眉头轻锁,依旧是那副清俊模样,鼻梁上的眼镜也还是熟悉的样式,只多了几份成熟,我木立在咖啡馆外,前尘旧事齐上心头,任凭大雨把我淋湿,直到他无意间抬头,我赶忙闪在一旁,怕被他发现,其实就算他看到我,他又知道我是谁么,只是下意识的怕被他看到。”

“回来之后失魂落魄的过了这一段日子,今日同你说了这些,心里总算透了透气。”

“也许你说的对,我是该放下向前走了!”

我怕她太过劳神,安慰她一番,嘱她多休息别多想,就告辞出门来。

     我知道,像安晴这么聪明剔透的姑娘,只是一时被自己的情思魇住了,经过这一番病痛和折磨,她定会想通,不会让自己在泥泞漩涡里停留太久。

      间中又去探望过她两次,她的精神越来越好,已经看不到颓丧,慢慢恢复到平日温柔坚定又神采飞扬的样子来。

     隔了些时日,安晴邀我去她寓所作客,特意嘱我带男友陈先生一起来。

     到了安晴寓所,开门的却是姜先生,我心下了然,安晴在放开自己,学着接纳别人了。

     我与姜先生熟识,他是业界有名的年轻有为才俊,与他有过几次业务往来,知他人品上佳,性格也极有魅力。我原说安晴的眼光定然不会差。

     饭间,陈先生这个工科男和商界精英姜先生竟然聊的颇为投机,安晴和我相视一笑。

    饭后,安晴拉我到卧房,我笑说:“你没事了!”

    安晴坐下来说:“和你谈过那一番之后,又重翻看以前和陆晩大学时网络上写的信,这才看到,原来他后来发给我不少邮件,只是我那时因心里气闷,再也没用过那邮箱,所以都不曾看到。其中有一封信里他说他总觉得网络上的我和现实里的不是那么像。倒是我冤枉了他,心里的不平到此才真算彻底消失。”

    “现在,和姜先生一起在街头时,有时恍惚中觉得在人群中看到陆晩了,再定睛细看,又哪有他的影子,总还是心里面放不下。转头看看搂在臂弯里的姜先生,心里十分踏实。”

    “我现在,心里面只当他是一个老朋友吧,希望他能被身边人温柔相待。”

     我的脑海里只盘旋着安晴的这句话:希望他能被身边人温柔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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