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5.5
BY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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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掉训练在教室里写文。
阿真发来短信问我“你什么时候来南京?”
“啊……大概……嗯……大概会在端午前两天吧。”上次独自乘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见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心生荒凉。全程机警地以为每个人都窥探我的包,其实里面只有几件衣服。
上车的时候是在下午四点,那时的我还不能随意的买一张高铁票。告诉她:“嗨,还有几个小时你就能见到我了。”彼时的我会为了一件衣服和卖家争执一下,会在爸妈给我钱的时候偷偷攒下一份,会为了借人钱而对他心生揣测。但是这些,那些属于我姥爷的印记,在我日后的性格之中都逐渐的消失不见,逐渐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铭刻下另一个人的印记。而每及想起此人,总会有不存在的伤口隐隐作痛。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买下我人生的第一张车票。不是动车高铁,是那种真正的火车,像很多老电影里的那样。它会和轨道摩擦而生出火花,有铁路工在笨拙的检修,他们一定会用手扶着车,说:“你也是个老家伙了。”车厢里尽是拥挤的人们,逼仄的空间里充斥着浑浊压抑的空气。吸烟区的人们大口地抽着烟,云烟缭绕。两排的座位相对,中间横着一张小隔板,是淡绿和白色相混合的颜色。桌子上还有食物滴下的油。头顶的货架和身子底下座椅的底塞满了东西。我坐在窗边,看着景物飞速的倒退。我给她发信息:“我上车了。”
那时,我只是为了去看一个人,但是身上钱不够。以至于我到了之后跟她说,我饿了,请我吃饭,十几个小时没吃饭会死人的。她挑了挑眉,拉起我的胳膊请我吃了从青岛至沈阳的第一顿饭。
该怎么形容她呢?
去高中报道的前一天,我给她发短信:“明天你就要跟帅气的学弟在一个学校了,开不开心。”
她回短信依旧是简单扼要——呵呵,继续被我欺负两年?
一瞬间我竟有想砸手机的冲动……
话不多,嘴毒。看人的时候显得很冷漠,对别人总是很淡的笑,笑不到眼里。对我总是笑得放肆,一边笑还一边掐着我的肩,以至于如果有人再掐着我的肩,我总会想起她。
睡前确认行李的时候她发短信说:“下午我返校,我在你们班门口等你。”
后来,我高中的第一任班主任跟我说:“我以为她是你女朋友,你们两个挺像的。”
如果有机会,我想写一写我和这个老师的故事。我们长时间的拉锯消耗对方的精力,迫使对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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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她背靠着学校的白瓷砖,披着长发,一袭黑衣,脚踏着复古款的英式圆头鞋,刻意的卷起裤脚,露出脚踝,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近老娘者死的表情。
后来的许多日子,漫长的岁月里,我用黑衣服塞满了我的衣柜。很多人问我:“怎么又穿黑的?”我说:“只是因为喜欢啊。”
和鹏在高三假期的时候喝酒,喝的有点醉了。鹏问我:“如果……我只是问一下,你若没有遇到她,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说:“我很好啊。我这几年如果遇到别人,就白活了。那种感觉你不会懂的。我现在在等一个人和我联系,以至于有段时间我跟个神经病一样,听到qq的消息提示音就以为是她。我一共背过三个人的电话,我爸、我妈还有她的。”可她渺无音信,失去了联系。
她周围的很多人以为我们是情侣,我们不是,从来不是。
就像w跟我说的那样——别人问我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我说是超级好的朋友或者闺蜜。我不把他当男朋友,他们总是不相信,但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我自己坚信不疑。
“突然有点想你。”
我瞒着爸妈,趁他们不在家的日子,跨过几个省份,忍受十几个小时孤独旅程。有几次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毫无警觉的靠着车窗睡着,醒来之后感知到了人情的温暖。我身上披了一条很薄的毯子,面前的阿姨见我醒了,脸上露出悲戚和怜悯。她的年纪大抵与我父母相似,给人一种饱经人间沧桑的感觉。我礼貌地道谢,还毯子,头有些晕,窗外还是极速倒退的风景。
她发短信问我:“吃饭了没?”
“穷得吃不起。”
对面一阵沉默。我又写: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火车速度减慢,徐徐驶向前方。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东北的天气不明朗,像暮年的老人佝偻着背,苟延残喘的活着。可我看到,如草原般靛蓝色的天,窗外的树枝桠摇曳,如一个女子向你伸手示意。沈阳站不同于青岛站水泥金属构件的建筑,是由红砖瓦建造的。很多大学都是这样,内蓄不张扬,却又饱含青春的气息。
下车的时候,我拿起背包走出了车站,随着人群一起涌向外边。人那么多,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依旧放荡的披着头发,哈欠连天。
我说:“听说你想我?我这不就来了吗。哈哈哈哈哈……”
她粗鲁的拉起我的胳膊说:“你果然是白痴,不饿的吗。我带你去吃快餐!不行,你胃受不了,不如吃面吧。”我就这样任她拉着我往前走,走了一段,她突然停下来用手指着我:“你他妈是真白痴的吧!”
我无奈的看着她:“饿……”
她把我拉低到和她同一高度,对我说:“老娘突然想娶你了……”
-3-
我们吃面,开了房间,在房间里拿我的身份证帮我买了返程票。
晚上,我坐在这陌生的城市,感受到了跨越十几个经纬度的凉意。她告诉我,这里和青岛不一样,温差挺大的。
我们在路边吃烧烤,喝啤酒,看着烟四散在空气里,散发出呛而诱人的香气。她端起杯子喝酒,像个男生,甚至比很多男生豪迈,举着杯子说“来!干!”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我们认识的五年日子里,冷战过,针锋相对过,互不退让地过活。我们又相依为命,张牙舞爪的度过挣扎的青春岁月,指着对方的脸骂出令人心生悲凉的话。有段时间,很多段时间,我们的关系摇摇欲坠,经不起一丝波折,好像真的要抵达尽头了。但总会有一个人站出来,死皮赖脸的道歉,直至绷着脸的一方败下阵来。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男生,抱着吉他以独特的口吻唱着张悬的城市。后来我听赵雷也听李志,但总会想起那个男生,他坐在台阶上,抱着吉他,与世隔绝。好像只有他,如这座城市一般。
时光穿梭,我们不在左右,只在彼此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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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之后的日子,你曾经一同为前途未卜命运奋斗的同窗收拾行囊,奔向不同的城市、学不同的专业,然后被迫成长。她拍毕业照的时候,正值放学。戴着酒红色的墨镜,上身披着校服,下身穿着短裤,站在最后一排。今天化了妆,应该是真的要告别了吧,显得格外认真隆重。
我本打算从她身后偷溜过去,却从听见她淡淡的声音:“怎么,还想装着不认识?”
我拉起她胳膊很认真的说“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说:“不了,一会聚餐。”
后来课间脸脸跟我说:“我看看木舟拉着一个女生,哈哈哈哈哈哈……”
她毕业了,我还在高三。后来断了联系,悄无声息。
因为高三快节奏的生活,有好几次都快要忘了它的存在。但她不是电视剧里的甲乙丙丁,也不是作业里的某人,那么真实的存在。朋友不经意间跟我提到她时问我:“还有联系吗?”
我说:“断了,断了好久了。”
我知道断不掉的,她镌刻进我的骨子里,在并不漫长的日子里我逐渐变成了她。我曾问过很多与我有关而与她无关的人,给他们讲我们之间的故事。我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一个人如此果决、冷漠、不留情感的抛弃那么多的人和事情,他们没有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鹏后来告诉我:“木舟,在桌子上你含糊不清的说,我好想她啊,可是我找不到她……”
竹子有篇文字写到,如果可以,我想和你说再见。
我想和你说再见。
高三毕业,我故地重游。我告别了家人,从大连去了沈阳,那里没有人来接我。我第一次背着包住进青旅、挤进那像宿舍一样的房间,所有东西都透着廉价的字眼。我想,这里没有故人了。
最近抓我去训练,所有人都蹲下休息的时候,我旁边跟我关系很好的女生跟我说:“木舟,你总是那样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真好。”
我说:“你看我胳膊比你长,哈哈哈哈哈……”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