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说:“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
有人说:
北宗则是指画匠所绘的画工之画,多程式化的构图、严密的技法传承,营造自然的真实景物(但与西方的“透视法”写实有很大区别)。北宗,则要求“形似”,求形似必得苦练画工、观摩山河、细细琢磨、难寻捷径,这就类似北宗的苦修得悟。
南宗是指文人画,收到佛教、禅宗的影响,技法在其次,写意为先,甚至出现“大写意”,不能纠结其所画的是“黄山”还是“泰山”,南宗,推崇“神似”,而求神似,则无需种种苦工,只要内心感应,笔墨挥洒,便是一幅画作,这就类似南宗的顿悟(但是与西方的“抽象派”有很大区别)。
与禅宗的南派顿悟派、北宗渐修派的区别一样。
渐修派,主张苦读佛法,研修佛理,遵守戒律,改变自己受想行识,达到佛的至高境界,代表:偈子: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顿悟派,不主张过多的苦修戒律,而强调佛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时悟了“大光明”便是无上至高境,代表:偈子: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李思训 江帆楼阁图
董其昌说:北宗,李思训父子着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干、赵伯驹、伯骕,以至马(远)、夏(圭)辈。
北宗画家多“院体”宫廷画家,祖师爷是大小李将军_李思训、李昭道(当然这是董其昌溯源的祖师爷),以着色山水、界画为主。
李唐 万壑松风图
北方山水画,方刚谨严,奇峭突兀,多块面结构,刻画着意,外露筋骨,多用泼墨法,笔墨发力,迅走疾行,很适合表现石质坚硬厚重的山体,皴法多为斧劈皴或其变体。
北方山水画,在五代、北宋之间形成,例如荆浩、范宽、郭熙,生活在北方,李唐80岁才南渡临安。北方山水和江南有一定的区别,画家生活体验不同,自然因素是风格差别原因一种。北人南渡,投靠当时的宋朝,带着北方院体风格的技法,就像李唐、萧照的斧劈皴法,后人马远、夏圭虽然在江南长大,但是所学技法依旧是这种技法。
王维 江干雪霁图
南方山水画,内含刚柔,圆柔疏散,平淡混穆,水墨为主,不拘常法,自如而随意,多线型结构,平淡混穆,自如随意,多用“积墨法”,皴法多为披麻皴,适合表现多土且植被较丰厚的山体。
王维 雪溪图
南宗,董其昌拉出来一位祖师爷:王维,始用渲淡,其传为张璪、荆浩、关仝、董源、巨然、郭忠恕、米家父子(米芾和米友仁),以至元之四大家(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
可以看出来,王维、赵幹、关仝、李成,都是北方人。董其昌就是用“南北禅宗”的区别来划分的,与地理上的南北区别又不同。
这就让人很纠结了。
董其昌推崇南派:
“文人之画,自王右丞(王维)始。其后董源、巨然、李成、范宽为嫡子,李龙眠、王晋卿、米南宫(芾)及虎儿(米友仁)皆从董、巨得来,直至元四大家黄子久、王叔明、倪元镇、吴仲圭,皆其正传。我朝文(征明)、沈(周),则又远接衣钵。若马、夏及李唐、刘松年,又是大李将军(李思训)之派,非吾曹所宜学也。”
这里,范宽怎么说也是“地理上”北派,范宽、荆浩一脉相承呀,但是他多于雨点皴和积墨法,所以被董其昌推举为南派?
从历史上看,禅宗的南宗,在唐代发展壮大后,成为了占佛教主导地位的宗派。但是,禅宗大盛,不是说对董其昌说的北宗画家就没有影响,或者董其昌说北宗画家就不禅宗不感兴趣,恰恰相反,禅意在北宗画家体现也十分明显。
所以,董其昌的南北宗,是有很多问题的。
五代 巨然 秋山问道图
巨然 秋山问道图 绢本墨笔 165.2×77.2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秋山问道图》是秋景山水画,五代宋初的典型构图法,主题是“澄怀观道”。山是江南丘陵,土复石隐,圆浑厚实。山顶多“矾头”,坡石用长、短披麻皴描绘,平和凝重。山体用淡墨烘染,而于山石之凹处以浓墨、焦墨点苔,以显现江南山水之湿润郁秀、生机流荡。
这是地理上的“南派山水”,和董其昌说的南北宗,很不一样
巨然 溪山兰若图
董源、巨然为代表的:笔性温和,不装巧趣,淡墨轻岚,“皴、擦、点、染”的技法,长披麻皴粗而密,粗重的浓墨秃笔点苔,更彰显江南山水之植被茂盛。
斧劈皴法和披麻皴法的区别,或许对于南北宗、自然地理因素的表现力有一定的影响。但是“工体”与“写意”、“密体”与“疏体”,不是南北宗的区别,董其昌的本意可能是“以禅喻画”,但是很偏颇。
马远 梅花书屋
很难说,马远的画中没有禅宗的影子,也不能说不“写意”。
马远 岁寒三友图
马远的“大斧劈皴法”“侧锋直劈”,爽利果断,棱角锋锐,这与地理上的南派山水的技法对比鲜明,山水笔力劲利阔略,皴法硬朗,树叶常用夹叶,树干浓重,多横斜之态。
斧劈皴和披麻皴的区别,来说南方、北方山水区别,有一定道理。但是南北方山水画区别,和董其昌的“南北宗”还是有很大区分的,董其昌的南北宗说法并不严谨,也很笼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