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的一生仿佛从十余年前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上了发条,咔嚓咔嚓的随着时光的指针划动着。
锦幼时成绩优异,父母都期望着锦成为一个医生,光宗耀祖,锦的奶奶会做一手惟妙惟肖滋味香甜的糖人,每每逢年过节一大群孩子在院子里玩耍,闻着厨房里飘出的迷人香气馋涎欲滴。爷爷总是抽着老旱烟坐在院子里老槐树下晒着阳光看着孩子们玩耍。父亲有些小气,但每次出门总会带一些好吃的或是自己都不舍得吃的东西包起来给孩子们解馋,母亲是勤劳而沉默的,但是一笑起来仿佛惊碎了头顶的苍穹,落下来一大片一大片耀眼的阳光将整个世界笼罩.........整个世界是美好而单调的,别人眼中的这家人幸福而朝气蓬勃,锦在别人眼中是别人家的孩子,前途光明,真正的祖国花朵。
某一夜天塌地陷,锦的心脏随着倾塌的房屋失控的快速颤动,呼吸困难,夜色漆黑,灯火截断,黑暗中一双手拽着锦向外奔去,最后几乎是被一双手拖着跑,星海璀璨,锦被人用力甩出,冰凉的空气冲荡在锦的面颊上,锦大口大口的喘气。“快,快跑,快”熟悉的声音,锦几乎惯性的向外奔去,锦突然停住脚步,房屋的轰塌声随之在锦的耳边响起,如霜的月光映照中,锦看到父亲扭曲的面庞正冲着自己,一段横梁落下,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扭曲线条躺在地上,漆黑的瞳仁正好对着锦,接着一大块一大块崩塌的房屋残块,将其掩埋,锦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直到荒尘飞烟中锦突然被一双手拽出。
锦上了大学,身为医学生的锦始终对解剖课有着深深的抵触情绪,也许锦是怪异的,当别的学生都在解剖课上热火朝天的挥动着手术刀,锦时常独自一人穿花绕柳般在福尔马林浸泡的断肢残体间穿动,并会透过并不透明的福尔马林水层想找到标本的眼睛。
锦对夜色情有独钟,时常在凌晨的陌生城市奔跑,残月孤树,凉风拂面,世界寂静的仿佛只有锦一人,世界孤独的仿佛是一个舞台,只有锦一人和影子孤独站立,孤独的奔跑,孤独的蹲着........甚至这个世界会像放映机一般,播放着寂静的舞台上,锦孤独的哭的不能自己。
锦的一切不合常规操作导致了锦并不是那么招人喜欢,但是这个世界从不乏奇怪的人,毕竟这个世界就够奇怪了,肯定会诞生各式各样奇怪的人,互联网井喷式发展,这个世界早已见怪不怪了吧。锦在阳光下是个多么正常的孩子,笑的一脸阳光,只是一些性格跳脱的人只要更深一点接触锦,就会觉察到锦不过是一个只有三板斧的程咬金,所以锦与大多数人的关系,不远不近,不咸不淡。
锦在互联网爆发的时代,理所应当的打游戏网恋,只不过当锦与另一具同样年轻,同意瘦弱的年轻女子身体交缠后,次日女子总是骂骂咧咧的揉着自己的乳房郁闷不已,经过一夜修养还有一些残余啃咬后的炎性疼痛。女子边穿衣服边冲着锦,你简直就是个畜生,还真咬啊,是不是小时候断奶太早,现在想在老娘身上吸回去啊......锦小心翼翼的露出埋在枕头下的眼睛,忐忑的瞅着女子,女子骂了几句,看到锦这样子,也不禁毫无脾气。你个幼稚鬼。女子没好气的扣着胸罩背扣,不知是气昏了头还是怎么,好几次仍是扣不上。突然感觉手被握住,扭头锦正一丝不苟的帮女子扣着。哎。女子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女子感觉一抹异样,扭头锦的额头正抵着自己的肩膀。女子感觉扣子已经扣好,想穿外衣,肩膀动了动感觉锦像个贪恋主人抚摸的小狗,随着女子的肩膀往前面蹭了蹭,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刚拿起的外衣。
时光荏苒,美好的还是不美好的在你沾沾自喜或是愤愤不平中同样的一簇而过,终于锦还是没能留住任何一个姑娘,锦知道自己内心的空洞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没有一个姑娘能填满。锦大学毕业奔走在陌生的城市,小心翼翼的让自己活着,每次锦回到重建后的家里,残灯冷壁,那一场地震后这个家只剩锦活了下来。锦蹲在那夜逃出的门楣前,锦清晰的记得父亲的眼睛就是在离自己脚半米的距离看着自己,始终没有没有闭上,直到被淹没。日光明媚,锦蹲在地上,享受日光轻抚,看着脚下一只只蚂蚁奔走,锦捡起一块石子,认真的把爬出地面的蚂蚁一只只碾死,或是碾的半死不活,看着他们不停扑动的小细腿,想象着谁会来救他们,乐此不疲。
在家乡的锦依旧是别人家的孩子,城市里锦感觉自己就是那一只只被自己碾死的蚂蚁,或是被碾的半死不活的蚂蚁,苟延残喘,努力挣扎着纤细的小短腿。凌晨的夜色下,人声,车流渐渐宁寂,锦站在公交站牌下,四周静寂,只有一个女子站在自己不远处同在等车,女子长发覆面,黑色短裙,踩着一双恨天高,夜色中有一股朦胧而神秘的美丽。终于公车缓缓驶来,锦因为在注意女子,想等她上车,良久,女子一动不动,锦踏上了孤无一人的公车,锦坐在窗前,女子突然抬头,长发分开,一动不动的盯着锦,瞳仁死寂,浓妆艳抹,车辆渐远,锦仿佛突然恢复呼吸,锦看过那样的眼睛,那是死人的眼睛。锦再次把头探到窗外,静寂的站台空无一人。
锦不知第几次站在这个站台,女子依旧站在站台,长发覆面,黑色短裙,踩着一双黑天高。公车驶来,锦上车,头探出窗户,空寂的站台空无一人。
静寂的站台女子依旧站在站台,两个女孩莺莺谈笑,公车驶来,两女孩上车。公车驶离,静寂的站台,锦看着女子,女子一动不动的站着,凉风拂来,长发不动。
锦试着离女子近些,女子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锦终于还是坐上最后一班公车离开。透过窗户,女子抬头,目光死寂,浓妆艳抹。
锦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摸女子,女子一动不动,锦紧张的触碰女子,没有感觉到女子的身体是温是冷,锦无法看到女子长发覆面的容颜,锦知道,自己也没有勇气去看。咯咯.......突然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笑声,女子死寂的目光落在锦的身上。锦的手像被刺了一下猛的缩了回去。
夜色清冷,锦随着女子不知走了多久,原本清寂的街道渐渐热闹,锦被这许多年不见的闹市吸引,到处是贩卖烟花爆竹,纸钵香烛,零食小吃清香扑鼻,一张大戏台老生长须怆然......锦回神,女子早已不见。锦再看周围,景物依旧,街道喧闹,苍穹纸张飞舞,锦呆呆的注视着飞舞的纸张,纸张准确的落在街道人的手里,或是在某个街巷,或是在某个屋宇消失不见,锦看的清楚,那是一张张冥币。
锦的心脏失控的颤动,下肢抖若筛糠,空气似乎骤然稀薄了起来,锦想跑却无法控制的向前走去。锦恍惚中突然被一双手拽着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拽着锦的力量渐渐小了下来。锦停下回过神,正站在熟悉的院子里,却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老槐树飘荡着三三两两的叶子,厨房里飘出馥郁的香甜,一个老头坐在院子里抽着老旱烟,烟火在夜色中仿佛一只萤火虫明灭不定,气味怆然。一个妇女围着围裙低着头把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一个男人眉纹深锁,沉沉的目光落在锦的身上。我..........锦想说些什么,一开口泪水滚落在脸颊,沸腾的有些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