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35期“少”专题活动。
我是宁湾村的打渔女,父母早逝,幼时吃着百家饭长大,也跟着大人出海打渔,习得水性,养活自己之际还能存下一点小钱,我不知道海底有没有龙王,但我真的很想走出这片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救下陆鹤川是偶然,某次打渔回来,在岸边看见一个趴着的人,身上穿着的都是我未曾见过的好料子,腰间的玉佩折射出的光,耀眼的很,这个人不是我能触碰的。
提着战利品往家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握住了我的脚踝,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我转头看着一层一层的金色浪拍打着,弯腰把他拖了回去。
宁湾村不大,大家都知道我捡了个男人回来。
“秋秋,这人看上去尊贵,你要是能跟着他离开也是好的……”
“秋秋姐,如果他失忆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把他讨回来当媳妇了?”
“秋姐儿,宁湾村何曾见过这般容貌之人,等哪天有商队路过,就把他送走吧……”
“……娘子?”一道微弱又略显突兀的声音响起,我手里的碗差点抖落在地,前来探望的邻里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一个接一个都出去了。
“咳咳咳,你先喝药,”我把药递过去,“我不是你娘子,我……”
“难受,苦,娘子喂我。”他躺在床上,委屈得同村口的大黄,声音又哑哑的,如羽毛一般落在人心尖上。
一股热气涌上心间,我叹了口气,认命地一小口一小口将药全喂完了。
他身上有很多伤,病好得慢,差不多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可又粘人的很,只能趁他睡着的时候多出门几趟,坐在船头还在和隔壁王大哥吐槽:“养男人也太辛苦了吧。”
他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每天穿着不合身的粗糙衣服和草鞋,提着桶跟在我身后跑,见不到我就哭,村里人都说我捡了个泪娃娃。
渐渐地,我开始习惯有人陪着我说话,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做以前一个人学会做的事,这种感觉很奇妙,也让我萌生了过一辈子的念头。
“秋丫头,你可是看上了那人?”赵大娘眯着眼睛缝衣服,“你要知道,喜欢和习惯是不一样的。”
“你年纪还小,分不清很正常,但莫要让日后遗憾。”
“我喜欢他陪着我,一觉醒来看到他也在,便莫名觉得心安。”
“喜欢,大底还不够吧?也许还是习惯吧。”
身后重物砸在地上,风中夹杂着他难以置信的自嘲:“我以为你允我唤你娘子,也是心中有我的……”
那天我做好了饭菜,他一直没回来,半夜半醒间,听到有人喊着“若秋,你家男人出事了!”
来不及拾掇好自己,直接冲了出去。
“我和你和赵大哥出海回来,看到有人落海,救上来发现是你家男人。”
“年少的感情不容易,你们有话好好说,别把命不当回事啊。”
再次醒来,他不再是那个哼哼唧唧的少年郎,清冷疏离:“多谢姑娘相救,他日我若归家,定会好生报答。”
“你若真想报答,”我红着眼,“在宁湾村赐我一场婚礼可好?”
眼前一片雾,我瞧不起他眼底的神色,手指不停搅动着袖口,海风簌簌作响,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哪怕是一场年少时的梦。
“好。”时间久到以为我等不到一个答案,“到时我带你回家,在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婶婶姐姐们得知我要成亲的消息,都来给我添彩头,准备成亲的各项用品。
宁湾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爹娘,秋秋如今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家了,你们放心好了。”
他们欢呼到很晚,他喝了点酒,脸有点红,小心翼翼掀起我的盖头,头一次见他恢复记忆后无助的模样。
“我也是第一次成婚,没有经验……”
“你走吧,”我局促不安得揉着裙摆,“谢谢你。”
“你……”他脸上的血色褪去,有些不安,“我……”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出去的船,宁湾村基本上只有婚嫁丧娶这些大事,才会有出去的船,叔伯们会带着男方去祭祖,也就是在海的尽头,拜祖先。”
“你赐我一场梦,我给你自由。”
“自此,你我互不相欠。”
“秋秋,你不是……想出去吗?那你和我一起。”他局促得无从辩解,“我之前是不想留在这里,那是因为……我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意,可如今……”
“那你的身份会允许有我这样一个出身的妻子吗?”
“何必自己骗自己呢?就当是年少时无知的大梦一场不好吗?”
“时辰快到了,新郎快和我们去祭祖!!!”
“你若是觉得愧疚,等下一次出去的时候,你送他们点东西,这段时间,都是承蒙大家的照顾。”
“秋秋,你等我回来。”他执意端来合卺酒与我一同饮下,转身利落离开。
“不会回来的。”
姓宋的大户人家有很多,但衬他身份的只有当今国姓,晋王的嫡长子,矜贵的世子殿下。
“秋秋,你家男人又掉下水了,我们没找的,”叔伯汗颜,“也许……祖先也不满你们成婚……”
走了也好,日子还是照常过,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秋丫头,你如今如何想的?”赵大娘又在门口给她儿子缝衣服。
“还不是要好好生活,还能怎么想。”我期待又害怕远处真的走来一个模糊的人。
他走后,我养了一条狗,它也会陪我吃饭,睡觉,坐在门口等我,除了不能陪我说话。
两年后,隔壁小花要成婚了,新郎官走得时候跟我保证:“秋姐,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帮你打听姐夫的消息。”
我笑了笑没说话,有时候期待太高,失望越大,何况如今这般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没带回人,也没带到消息,只给了我一封信:“我刚下船,就有人把信给我,就好像有人一直在哪里等着一样。”
信我没看,丢掉海里飘走了,作假的承诺,蹩脚的解释,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不过,是我年少时,随手救了一个人,也曾短暂的付出过真心,不往少年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