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封来自影子恋人的《不二情书》
你有在深夜里独自哭泣吗?你有对着无星的夜空喃喃自语吗?你有在波涛涌动的大海或者是山峦叠嶂的孤峰独自静默哀寂吗?如果有的话,你一定有一份来自内心的念想、盼望,期待一封来自陌生而可信托的人的《不二情书》,能说中你的一切心思,接纳你的一切过往。
只是这个人,或者至今都没有出现过,一直只是于你想象的等待的世界里。人啦,是如此孤独又倔强,如此哀伤又不及设防,如此想敞开又是如此的紧闭门窗。
《不二情书》就是这样一部讲述人类心灵困境的影片。也描摹着近代男女的爱与哀愁。从张爱玲到王安忆,从李安到薛晓路,从《饮食男女》到《长恨歌》,日子已经行进了几十年了,主题还是没有变呵。
依稀记得农耕时代,男女恋爱有“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傲慢与偏见》中青年人亦可以通过少量的社交和言谈,来考究人品,建设爱情。在那些尚古的时代里,男女的交往虽有限,但是每一次的见面言语,却有着无限的真切可见,人是真人、心是真心,事是可寻踪迹可依可傍的真事。
只是来到现代,微信、网络、各式社交,每天擦身而过无数的男男女女,似有着无数的可能性,可是真正可交托的人却寥寥无几。人们生理距离上的切近却导致防御越来越紧。每一个人都在巨大的人潮洪流中变得面目全非、五官模糊——我是谁,我是谁,我要到哪去,我要到哪去?每一个人都急切地希望从他人的目光中找到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
就好像,在弗洛伊德研究精神分析的那个年代,人们出于内心的压抑和冲突而痛苦,但品尝性爱依然让他们有深切的快感。而到了科胡特建造自体心理学的年代,更多的人物,不知道自己是谁,从未触摸过自己的、也未曾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的,都成了《变形记》中的硕大的虫子,亦或是《不二情书》中汤唯扮演的小虾。他们只有人的样子,却从别人眼中看不到自己。
人类自我救赎的心意是如此强大而迫切,于是他们幻想出了一个能够懂得自己心灵感受的应和者,在一次次心灵的对话中,确认我是谁,我的爱恨、我的哀伤、我的过往。在一次次应答中,找到自己还活着的踪迹,残喘着呼吸,只是如果这个镜子、山谷、应声者永远都不出现的话,他们的世界终将崩塌,无路可逃,他们终将死亡,是从来没有活过的死亡。
《不二情书》中的男女主角是幸运的,确凿的,回应者于现实世界里的相见,给生命注入了真实可辨的证据,证明他来过,她来过,他活过,她活过,他是在的,她也是在的,两人至幻境来到生命之境,一切有了继续存在的可能,生命亦将带来无尽的延伸。
然而对于太多人来说,他们的幻想,他们的情歌,他们的转角遇到爱,他们的寂寞与哀愁,从未曾以真实的可触摸、可用眼耳鼻舌身意来感知的方式出现,他们就像有眼睛的盲女,依然一遍一遍在茫然寻觅,跌跌撞撞,云遮雾绕,——我是谁,我是谁?谁应我?谁应我?我在哪里?我在哪里?而在这迷幻窘迫之境,无数孤单的生命重复单调的轮回,他们擦身而过,殚精竭虑,耗竭不已,却命中注定般的永远无法相遇。
二 《不二情书》之电影解析
颇具姿容却一身贱命的姣姐,就像一只寄居于赌场的小虾,在澳门赌场那个巨大的贝壳里浮游、寄居,她不知道自己找什么,只知道,一次次的烂赌一次次的输赢就是她全部的人生。在美国某座城市,另一个男子大牛,从事着房屋经纪的工作,从一间房子到另一间房子,说着云山雾绕忽悠的鬼话,他说他是仙人掌,他在找家。
两人信息时代的新人,每天身边有许多擦身而过的人物,却永远无法成为他们人生的注脚和码头。姣姐、大牛,他们游荡人生、不要命、厚脸皮、脆弱矫情,骗别人也骗自己。
一本书,一本叫《查理十字路84号》的书,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一次次信件的来往,从开始的嘲讽、挑衅,到慢慢的熟悉,理解,懂得,劝慰,告白,遇见,男女主角终于见面的,并在彼此的生命中找到了自己,,,,,,一个崭新的存在。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可人,然而这终将不是一部仅仅止步于爱情的影片,这部片子理应承担更多关于人生的思考。在这部片子中有许多的浮游生物,王志文扮演的豪客是一个,祖峰扮演的伪诗人是一个,陆毅扮演的学术男是一个,他们也在寻觅,寻觅爱呀意义呀真实呀价值呀等等等等。但是他们还可以躲避,躲到自己坚硬的,颠簸不破的壳,比如金钱地位、学术的自信,对现实的嘲讽和窥破等,这些骄傲足以支撑他们,自欺欺人到终老,他们是我们身边那些——大腹便便满嘴鬼话的中年人,假装宁静致远的老人。他们不想用真心老老实实活一次,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那些虚假的自体依然可以支撑他们不至崩塌,这世界于他们而言,仍然有可斡旋的余地。他们是幸运的,或者也是不幸的。
只是,小虾——姣姐,没有,她只是一个软体的浮游生物,看似有壳,却随时会被别人剥皮拆骨,于是她一定要找到自己要去的安全向往的地方,哪怕一次次的受伤,流血,痴狂。她仍然要找,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没有可以逃避的了,如果找不到,小虾自我解嘲地对自己说,下次伤的时候可以伤的再漂亮一点。或者她心里更知道,如果这处庇护之所找不到的话,等待她的将是身体到心灵的死亡与疯狂。
如果说,小虾的命运是斗争流血牺牲的话,片中另一个主人公——大牛,一个在美国寄居了20年的中年人,他的命运就叫游荡逃避遗忘。
少年时代的伤,演绎成大牛的现实处境,他看上去Ok,正常,没有问题。只是从来无法与人保持亲密,每天像幽魂一样晃荡在一间又一间代售的公寓里,投机逐利却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症状一如精神分析中说的压抑,防御,更重一点的叫解离,年少时受的伤,时间太久,感情太痛,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是创伤却以某种生活方式固着下来,成了他的生命态。他说他是仙人掌,会扎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扎了人之后反而更痛。
大牛,在这个年纪,北京遇见西雅图的年纪,遇到了一个孩子,一个要被家庭抛弃到美国求学的孩子,一如他年少时。同时大牛也遇到一对象征他内心渴望的家之意象的——老夫妻。这次偶遇,让他逐渐从别人的世界里重新发现自己。
故事徐徐展开,生活在行进,自欺欺人在继续,惯性也在继续,只是,那一封封来自异乡人的《不二情书》也一直传递着内心的消息,与其说是情书,倒不如说是在一次次的对话中,确认自己。不管是真实的通信,亦或是幻想的对答,只要有了另一个客体,便可以根据一个确凿的点来标明自己到底在哪里,未来想去往哪里。实话说,这情书,确实很像心理咨询室的相遇,在反馈中看到自己,反思自己,重构自己。
片中由老戏骨秦沛、吴彦姝饰演的老夫妻来自故乡,却飘荡在美国,老人家重情义、会诗词,温暖,念旧,他们似乎代表着我们人类潜意识里永远割舍不掉的——那个回归的洞穴。那有着大庭院的老房子,是人类永远的心灵家园,炉火、饭菜、温暖,人们从这里起航,出发、寻觅、迷失、求索,最后终将回来。
结局自然是令人欢喜的,这也代表着人类永恒的希望,现实已经如此惨烈,如果再没有一点念想的话,这叫人怎么活的下去?交换情书、交换着人类心灵秘密的——查理十字路84号的汤马斯老人死去了,但是小虾、大牛却在这一次次信件的交替中活了过来。
片尾,汤马斯老人说他在这一次次陌生人信件的往来中,偷窥到了人性的爱与哀愁,这足以振奋。只是不久前,另一则新闻,一位窥探过100个旅客故事的旅馆老板,在最后的告白中说,他对人性充满了绝望。
于是这两个老人,在这个时代,在我的文章中以这种形式遇见,他们的窥视,如同上帝之眼,在希望和绝望间,倾诉着人类心灵久远的秘密。
——作者弗逸,刚刚来到简书,正在熟悉这里的游戏规则。码字不易,你是点赞呢还是点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