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奏折十一(2)【795】2024-4-17(2)
臣国藩于九月二十一日至黄州,二十二日躬诣堵城察看当日营盘地势,并祭吴文镕之灵,细询该处居民,言吴总督自到营以来,而泥深数尺,而日日巡行各营,激厉士卒。正月十五日见贼踏营盘四座,知事不可为,乃于雪泥之中北向九叩首,痛哭大呼曰无以仰对圣朝,遂自投塘水儿死。其塘去营门不过六七丈。土人言其平日之勤苦,临终之忠愤,至今有流涕者,亦可见公道之不泯也。
吴文镕受三朝恩遇,wield督抚二十年,前此海塘溃决,尚且慷慨激烈,投海捐躯,岂有全军覆没,反肯濡忍偷生之理?幸赖圣明鉴照,优加恤典,赐予美谥。吴文镕得雪斯耻,用衔感于九泉。否则名节诬堕,虽死犹有余愤矣。
吴文镕既没,青麟帮办军务。崇纶又与之百端龌龊,求弁兵以护卫而不与,请银两以制械而不与,或军务不使闻知,或累旬不相往还。青麟在长沙时,与臣言及崇纶之多方掣肘,台涌之坐视不救,辄为之椎胸痛恨,怒龇欲裂,未知曾否入奏。大抵治军譬如治家,兄弟不和,则家必败,将帅不和,则军必败。一人而怨罟众兄弟者,必非令予;一人而排挤将帅者,必非良臣。上年张亮基欲以权力防田家镇,崇纶既阻扰而不合,继有倾挤吴文镕,旋又忌害青麟,皆使衔恨于地下。平心而论,鄂省前后溃败,决裂之由,不能不太息痛恨于崇纶也。自贼距汉阳、汉口为老巢,由是西至宜昌,北至德安,南犯湘省,三次攻陷岳、常、澧州,纵横百余州县,蹂躏殆编,庐舍荡然,寸草不留。崇纶闭坐一城,置罔闻知,土匪掳掠亦置不问,所失国家土地并不一一详奏。百姓之言皆曰:青巡抚在此,尚有兵勇驱贼之掳掠,尚有告示怜民之疾苦;崇巡抚兵告示而无也,全不恤我等为大清之赤子矣!积怒如此。
我皇上忧容臣下仅予革职。崇纶稍有天丧,亦当以一死图报。乃六月初二日武昌城陷,崇纶随众军逃出,展转偷生。反称革职回京,已于前一日先出鄂城,呈请转奏。身为封疆大臣,无论在官去官,死难是其本分,即不死亦不妨明言,何必倒填日月,讳其城破逃生之罪?劾人则虽死而犹诬之,处己则苟活儿故讳之,岂非无耻之尤者哉!臣入湖北境内以来,目击疮痍,博访舆论,莫不归罪于崇纶。以年余之成败始末,关系东南大局,不敢不据实缕陈。其应如何声罪严究,圣主自有一定之权衡,微臣不敢拟议。所有博采公论,缕陈鄂省前任督、抚优劣情由,恭折附驿奏闻,伏乞皇上圣断施行。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