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说王维”之——《辋川集》(一):《孟城坳》

    前文说过,唐天宝三载(744),王维购买了“辋川别业”,并着手装修。

    小“迷弟”裴迪是倾全力帮忙,并将终南山的房子卖了,跟着王维在辋川购房相伴。

    裴迪对自己的偶像王维,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你能够不被遗忘,我就能够被记住。

    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因为王维,裴迪确实被人们记住了。


    关于裴迪,生卒年不详,字、号均不详。资料只是说他一生,以诗文见称,是盛唐著名的山水田园诗人之一。

    有史料表明,裴迪与王维、杜甫关系密切。

    据《新唐书·王维传》记载,王维购得辋川别业后,常“与裴迪游其中,赋诗相酬为乐。”在王维与裴迪唱和的诗中,多称裴迪为“秀才”。

    裴迪现今存诗二十八首,都是同王维的赠答、同咏之作。

    有意思的是,王维诗集中,与裴迪的赠答、同咏之作,则多达三十余篇。其数量之多,超过王维与其他任何一个诗人的这类作品。由此可见,两人之间的交往,相当密切。

    据说,唐肃宗时,裴迪任蜀州刺史,曾与杜甫唱和。

    杜甫有诗《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诗曰“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自由”、“江边一树垂垂发,朝夕催人自白头。”


    王维大约比裴迪年长十几岁。

    妻子难产去世后,时年三十岁的王维,从此没有再娶,所以,没有儿女。

    后世有人,把王维与裴迪的关系,喻作“父子关系”。琢磨一下呢,似乎有那么点意思,但也不确切。

    裴迪好酒,常常烂醉如泥。

    据说,裴迪是几年前,被王维从一家酒肆的门边“捡”回来的。若当时真没有人管,后果不堪设想。裴迪多次表示:欠王维一条人命。

    对于感恩,王维总不以为然。

    反正,裴迪就认定了:从此,我就跟着你“混”!

    似乎是“因果报应”,十几年后的“安史之乱”中,裴迪果真救了王维一条“命”。

    当然,这是后话。


    据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两人来往十分频繁, “浮舟往来, 弹琴赋诗, 啸吟终日”。

    似乎可以夸张地说,王维爱裴迪如子, 裴迪敬王维如父。

    在一个寒冷的春日,王维主动约裴迪窗边饮酒。

    因为裴迪太过于相信朋友,有一次感觉自己被“兄弟”出卖,心中悲愤不已,始终过不了这道坎儿:朋友就是被用来出卖的么?

    王维望着沮丧至极的裴迪,默然良久,先仰脖饮了一杯,然后吟道: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这便是收录入《全唐诗》的王维诗——《酌酒与裴迪》。


     裴迪怔住了......

    王维的劝慰,可谓句句入耳:

    给你斟酒呢,是希望你喝完,能自我宽心。人心惟危,反复无常,如同起伏不定的波涛。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你看啊,草色青青,已经全被细雨打湿,花枝欲展却遇春风正寒。无常,这本是人生常态,福兮祸所依。

    世事如浮云过眼,何必纠结呢?不如朋友相约,高卧山林,看云起潮落,再整点酒菜,大快朵颐。

    裴迪一拍酒桌:说得好极了!

    唉,自己钻牛角尖啦!若有这个时间和精力,的确不如多睡几个好觉,多吃点好的!

    摩诘兄,高人啦!

    “来!”裴迪举起杯,“再走一个!”


    在辋川别业,王维住在孟城口,裴迪把家安在北垞旁边。

    孟城原是一座兵城,名“思乡城”,亦名“柳城”。

    关于“孟”字,有两个含义:“孟,长也”(《说文》);“孟,始也”(《广雅》)。

    南朝宋武帝刘裕(363-422),于东晋义熙十三年(417),率兵征伐关中的后秦,蓝田是其驻军主要据点。因为此地多柳,故命名为“柳城”。

    东晋末年,刘裕收复长安,灭了后秦,率军经过辋川。

    因为刘裕军中的官兵,大多来自江南,在关中平原征战多年,不习惯这里的水土,很多人产生思乡情绪。

    刘裕来到辋川后,发现这里的山水地理,很像江南,便在此修建了一个城堡,名曰“思乡城”。作为“福利”,但凡有思乡切者,就可以到这里“疗养”一段。

    但是,这里终究不是“江南”!留不住那些“思乡”的心。

    最后,“思乡城”终被废弃......

    盛极而衰。想到此,裴迪唏嘘不已。

    “思乡?”王维瞥了他一眼,淡然一笑:此心安处是吾乡!


    东晋至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战乱和分裂”时期。

    公元420年,刘裕灭东晋建立“刘宋”,与北方的“北魏”对峙,形成了历时160年的南北朝。曾经繁华的“孟城”,到了王维所处时代,仅存城墙废墟,城内布满荒柳和杂树。

    王维站在废墟之上,三百多年的历史,犹如过眼烟云,令人感慨万千。

    于是,便有了这首《孟城坳》。

    诗曰:

    新家孟城口,古木余衰柳。

    来者复为谁?空悲昔人有。

    用大白话来说啊:

    新迁到孟城口居住,可叹只见衰柳,而不见昔日种柳之人。

    唉,是我想多啦、想多啦!

    现在的主人是我,以后呢?再来到这里居住,而追念往昔的,又会是何人呢?

    所以啊,我们大可不必悲叹,也不必弄明白:这里昔日的主人,会是谁谁谁。

    这“昔人”,抑或是刘裕的部下,抑或是诗人宋之问?

    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时过境迁。若再纠结,便是徒增烦恼。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裴迪的情绪,似乎被调动起来了,立马和了一首《孟城坳》。

    诗曰:

    结庐古城下,时登古城上。

    古城非畴昔,今人自来往。

    诗题中的“坳”,意为低洼的地方。

    裴迪的诗,水平怎么样,诸君不妨自己去品。

    且说王维,闻听裴迪和诗,心中忽然萌生一个想法:以此为首篇,索性以辋川别业的景致为题,与裴迪一唱一和,来他一个系列!

    裴迪得知后,愣了半晌:我,尽力而为吧!


    这首《孟城坳》以及裴迪的和诗,一经问世,即广为流传。

    值得庆幸的是,王维说到做到,并且坚持下来。

    待王维将辋川别业“二十景”,“一景一诗”全部写完,连同裴迪的“二十首和诗”,便被世人以《辋川集》为名刊发,一时“洛阳纸贵”。

    专家研究认为:《辋川集》是一部山水田园组诗集。诗集创作于天宝三载(744),至天宝十五年(756)之间,共有绝句40首,王维创作了20首,每一首都有裴迪的同咏。

    诚如裴迪所言:因为《辋川集》,人们记住了王维,也记住了那个“裴秀才”迪。

    行文至此,不由感叹:“交友遇贵人”,何尝不是人生成功“秘诀”之一?

    反正,裴迪对此深信不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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