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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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二十楼的阳台还透着微光。

阳台上,莫小英席地而坐,皎洁的月光斜射下来,印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的面前放着一个高脚杯,一瓶刚刚开好的红酒。

今天是她三十岁生日,她想一醉,来告别自己的前三十年。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家境贫寒,家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傻了的弟弟,弟弟曾经也乖巧可爱,在他两岁那年,一场几天不退的高烧把他烧成了这样,除了个子在长,一切都不能自理,所以全家人的希望,都放在了小英的身上。父母拼了命的挣钱,终于让她走出了大山,当她在城市立足,有了属于自己的居所,有了能轻松活下去的本事的时候,她想把父母和弟弟接来,可是,他们却再也来不了了,那座大山,她也回不去了!

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她不顾父母反对,毅然选择离家近千公里的上海打拼,她想用自己的努力,去活成自己想要的日子。出租屋、公司,成了她往后几年所有活动的场所。她拼命的加班,仅有的一点周末也都用来学习!她很少回家,一年仅过年回去一周,回一次就看到父母的的白发又多了很多,她的心就揪着疼。她要更努力,让父母过得更好。

五年过去了,她没有恋爱,追她的人很多,可是她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把所有的追求者都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她总想着先把父母接来,再考虑自己!终于,她成功了,凭着出色的工作能力,她一步一步走上了总经理的位置,在一座公园旁买下了她现在住的房子三房两室,足够他们一家四口住,旁边是公园,爸爸妈妈可以带着弟弟在那里散步、游玩!当她准备回家去接他们的时候,噩耗传来!

那是一个夏天,暴雨一天接着一天,新闻到处都充斥着洪涝、泥石流的灾难,恶劣的天气阻挡了她回家的计划。她想着等天气一好,她立马就回家!

那天早上她在开会,一个重要的收购讨论会,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隔壁的小妹的电话。按掉,继续开会。响了,按掉继续开会……当手机第五次想起的时候,她有点生气,但她还是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小妹带着哭腔的声音!家里出事了,山体滑坡,她的父母和弟弟被埋在了厚厚的黄土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公司。暴雨还在继续,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前面玻璃上,像她此刻的心,碎了一地!她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平时将近十个小时的路程,她只开了六个小时。终于要到了,前面都是警戒线,车没法前进,她只能走路,踩在满是黄土的路上,摔倒又爬起,她凭着感觉朝家的方向走去,终于,她看到了,屋前的柚子树还在,高大的枝干已被黄土掩埋,只露出几枝被折断的,印满泥土的树枝。山体滑坡是在黎明前发生的,大家还沉浸在睡梦中,只听到哗啦一声巨响,把乡村的寂静打破,她的家,正好在一座小山的斜坡下面……

她跟她最亲的人从此阴阳两隔,好长的一段时光,她忘记了一切!只是怔怔地看着父母和弟弟那冰冷的遗体发呆,看着他们被装进黑黑的、狭长的棺材里,看着他们被永远的埋进了黄土里,她没哭,也不说话,亲戚们怕她想不开,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后事料理完,她要走了,乡亲们都过来送她,告诉她,以后还要常回来,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家了,像无处可去的孤魂。

回到上海,走进宽敞明亮的房子,那精致的桌椅,那精挑细选的家具,她觉得一切都是讽刺,都在嘲弄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她瘫软地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梦里,她又看到了她的父母和弟弟。他们在责怪她,为什么要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如果当初能听他们的话,在自己的县城谋一个职业,成家立业该多好!

她醒了,她终究是要醒来的,她还要去上班,公司大大小小的事还得等着她去处理,换好衣服,化上妆,她依旧是之前的莫小英。

她朋友很少,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用了两年的时间来淡忘,用了两年的时间来抚平被黄土埋过伤痛!今天,她要与过去告别,一杯酒,敬父母,感谢他们从小养育;一杯酒,敬时光;一杯酒,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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