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有个村医叫赵华,打小我们小孩子都怕她,因为她打针特疼!那年月她还年轻,梳着两个齐肩的小辫子,常年背着个画着红十字的棕色药箱村头村尾的给人打针。也经常有大人吓唬作人哭闹的小孩子:再不听话赵华就来给你打针了!我妈当然也这样吓唬过我们,一般都很见效,哭声立马止住。
记得有一年将近年关,我们姐弟四个一起感冒,安乃近土霉素都不能退烧。我妈急了,终于熬不过去,请了赵华来给我们打青霉素。我打小怕打针,看着冰凉的针头哆嗦着不肯脱裤子。我忘了我姐我妹我弟当时的样子了,就记得自己是硬着头皮让她扎的针,打完针好几天走路屁股还痛,说明她的技术着实不怎么样!
赵华是个短舌头,说话不大清楚。每次去买药,她都要拖着短舌头给你推荐各种你吃了没啥作用但是也没啥坏处的各种药,你多买点她就多赚点。她家里也黑乎乎的脏,给你打针拿药的手也总像没洗干净似的,纹路里都是灰色的。我们村里穷,人家也少,估计她的收入也就那么回事。后来长大了离开家,很少看见她了。只是每次回娘家路过她的门口,都要特意往里看看,好像在门外就能闻到药水的味道似的。
近几年村里亲戚有个喜事我也偶尔回去热闹热闹,有几次也遇到她。她老了,头发花白,佝偻着背,好像几十年那个药箱子把它压弯了似的。说话还是那种短舌头口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听起来很亲切,像回到小时候,马上过年了,我烧的迷迷糊糊躺在南炕上,身下的炕席子很旧,毛刺磨没了,用手一摸是腻腻的滑。我妈用手不时试探我额头的温度,手掌粗喇喇的满是锥子剪子磨出的茧。窗户上是厚厚的霜花,我眯着眼睛辨认它的形状,像另一个世界,晶莹剔透,一点龌龊也不曾有的。晚饭时候我妈叫我喝粥,可是我抬不起头,晕的也没有胃口。隐隐约约听到我妈叹气,然后和我爸说:不行让赵华来给孩子打一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