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蛇涎酒

那是绝无仅有的青铜蛇头扣,赵三也只是见过两次。

一次是大老爷钱则霖醉了。

中国古代最好的东西都是用来祭祀用的,那种成色分量和花纹的青铜蛇头扣,应该是墓里面的东西,而且级别还特别高。

另一次就是大老爷抛妻弃子决心出家那次,赵三追出村外,在破庙前,终于撵上了大老爷,当时大老爷穿的就是这一身,没有错,那扣子钻心一般的寒冷,赵三终身都不会忘记的。那扣子能蛊惑人心。

钱家人有好几怪,第一怪说过了,钱家人姓钱没有钱,是地痴,有钱就买地,有点钱就搞建设,钱不过夜,日进斗金,也是花钱如流水;第二怪我们也反复提到过了,就是当家勤过奴,别看人家家趁人值,富甲一方,良田美宅,应有尽有,可代代钱家人都是早起晚睡,事必躬亲,样样拿手,那地里的活,技高一等,手里的活,随便一样就让人叹为观止,佩服佩服,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人家老钱家的人富是富,但不招人恨,不招人怨,村里村外对他都感恩戴德的,谁家出点事情,人家老钱家都是出钱出力,小到春上翻盖加固房屋,孤寡老人养老送终,村子的红白两事,大到请先生办学堂,开山辟地,建路筑坝,修水库,梳理河道,可以说老钱家为富一方也真的造福一方;第三怪钱家人酿酒不喝酒,老百姓背朝黄土面朝天,地里刨食,干的事体力活,收的是天爷饭,靠天吃饭,流汗活命,生命中快乐的事情不多,无可奈何的事情繁多,家家种地,年年收粮,偶尔有点小丰收也就爱酿点酒,度数不高,味道不错。老钱家良田无数,自然也有酒作坊,钱家酿酒更是一绝,每一年坛开酒香十里醉人,老钱家人也聪明能钻研,同样的营生,人家能变换出十几种花样,就拿酿酒来说,钱家酒作坊光酒就十几种花样,除了日常常见的按度数分的高度酒、中度酒、低度酒,用不同粮食酿造的高粱酒、玉米酒、地瓜酒等,按功用的养生酒、补酒、药酒、给女人喝的花酒、水果酒等,巧妙些的如竹筒酒、地藏酒、洞岩酒等等,但不管哪一种都是远近闻名,一坛难求。

老钱家是怪人,就说酿酒,老钱家的酒供不应求,物以稀为贵,十里八乡喜庆之事,最大的高潮就是摆宴之人,在会场中心,红绸包裹,主人一脸骄傲,轻轻打开酒坛子,众人屏息凝神眼巴巴望着看着时刻准备着大吸气,随着酒盖打开,钱家酒那种特有清香弥漫浸人心肺,那种感觉一级棒,神清气爽,疲乏尽消。这好酒是有层次的,一闻香二嗅迷三尝仙,打开酒坛酒香扑鼻,不浓不烈,清芳悠远绵绵不绝者为佳,此为一闻香;香气纯正,进入第二关,缓缓放气,就近酒坛,缓缓吸气,让酒香入鼻通肺,心思放松,烦忧俱忘,此为二嗅迷;普通好酒十里飘香,醉人四体,一夜好眠;中等好酒,舒经活血,通气心顺,强筋健骨,鹤发童颜,熠熠生辉,中等好酒,世间常有;上等好酒,忘忧去堵,迷志醉心,一步成仙,精于调酒的大师傅,可以醉人心,一杯下去十年迷醉,喝上等好酒如登仙境。特别是老爷子钱则霖在家时,调制的绝世好酒——蛇涎酒。

那酒已经超出了人的世界,那酒第一次问世的时候,天都黑了,满村子的人醉倒了一大片,跌单损伤气喘不宁的的一觉醒来,好了,孩子小的,正在喂奶的,怀孕的都紧急回娘家了,怕醉酒不醒。老爷子独家酿制了两坛,一坛祭天,一坛贴好封印,深埋,等那个时刻的到来,定为命酒,埋酒之地定为酒田,四周之地,芳香扑鼻,种子都迷醉了,寸草不生,树木不长,绿树都忘记生长,冬天一到,满树碧绿落叶,风吹凋零,来年春上,树枝泛绿,生长停止缓慢异常不死不生,虫兽不侵,酒香弥漫,时间久了,空旷之地,范围扩大,夜晚之时,就有蓝色的萤火闪闪烁烁,煞是好看。后来景象实在有些诡异,怕太过惹人注意,钱家人将酒挖出,移入钱家古井,可民间的传说就散布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钱家老头是酒神下凡,酿酒成仙。也有说老钱家酿的酒,也叫四宝酒,必须占据人杰地灵之地,风调雨顺之季,日月同辉之刻(日月不眠,周而复始,日月同辉,酒神之星升起,是酿酒的绝佳时刻),古法妙手之人才能酿出,老钱家占据村中宝地,聚日元精华,汇月华灵气,得山川秀气,才德卓绝,日夜不息,又恰逢日月同辉之刻,所以得酿此酒……

人心难平,面对同样的事物,有吹牛的就有诋毁的,虽然不多,但也有,奸懒馋滑之辈呢,就造谣说,老钱家酿酒的秘诀就是童子尿,为了让粮食更好的发酵,老钱头就在月黑天未明之际,偷偷跑到酿酒作坊里,一个接一个撒尿,所以钱家人酿酒不喝酒,不敢远卖,就是这个原因,老百姓也就随耳一听,当个屁响,谁也不会往里去。

但老钱家人酿酒不喝酒确是真的,不光是不喝酒,而且是不尝不闻,全凭粮食时节温度安排,这酒是有滋味的,所以酿酒调酒师傅,一般都要有超凡的嗅觉或者味觉,可老钱家酿酒考得是手和自己对于粮食的熟悉。

这有可能么?慕名而来的酿酒师傅,也曾寸步不离的观看过钱家人酿酒,看后直摇头,得出的结论是不明白,不清楚,后来酿酒的大行家来过,看后也直纳闷,人们问他可曾看出什么门道么?

大行家说,很奇怪,钱家人酿酒虽颇有古法风范,可操作酿制及其用具都很是扑通,但所酿之酒,竟能如此惊奇,我想老钱家人,定有秘物私藏。

众人一听,这些酿酒师傅说话支支吾吾,竟打哑谜,顿感索然无味,也就慢慢散了,其实众人心里都明白,手艺人靠手艺吃饭,谁能说实话,都是一些猫教老虎——留一手烂伎俩,我们都懂,不说就不说,再说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要嘛没嘛,两手空空,即使行家说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听明白,即使听明白了,也不定能做得出来。

这些故事里,还有一件很传奇,很有意思,那就是附近十里八乡养蛇圣手老宋家,慕名而来,还没有到酒田,一阵黑风从酒田方向吹过,老宋头脸色就变了,大叫:

蛇,蛇,蛇,黑金蟒蛇,快跑……

转头就跑,随行的人都吓了一跳,见养蛇的人都跑了,自己也抓紧跑,养蛇圣手都怕的蛇,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行人就在撒开丫子,那一阵跑,如脚生翅,几个人就玩了命,跑了好大一阵子,老宋头老了,慢慢就落在后面的了,年轻的几个本家人,跑了一会,发现老宋头,丢了,这才回头寻找,除了一个拼命在跑的老宋头,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大家跑了好久了,气力都尽了,实在跑不动了,就停下了围住老宋头问道:

别跑了,跑什么?后面什么都没有?

老宋头脸色煞白,一脚踩到雪窝里,笑了,老宋头笑得很开心,如释重负一般,众人可就傻了,老宋头不会魔怔了吧。

老宋头笑了好大一会,直到一阵冷风吹过,钻进了老宋头的肺管,老宋头剧烈地咳嗦了起来,才停止了大笑,见周围本家围拢着自己,和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满脸可怜之情,老宋头沉思了一会儿,铁青着脸就要走了。

众人感觉好像被老宋头耍了,这天寒地冻的,哪有蛇呀,老宋头耍人不地道众人见老宋头铁青着脸要走,就嘀咕上了,什么老不正经之类,亏了自己这么相信你,这大冷天的,折腾我们,不是说去看酒田来,马上就到了,怎么又非要回去呢……

老宋头,头也不回,径直向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那根本不是酒,不看为妙。

老头子,倔强得很,也不做解释,老宋头脾气古怪,众人感觉没意思也就这样散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酒可是好东西,自然价格高供不应求,一代枭雄曹操就赋诗一首: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老钱家毫不在意,经常停产,还价格控制,不允许远销不准过高定价,粮食歉收就停产,后来因为蛇涎酒名声在外,前来打听问询的人实在太多了,钱则霖一气之下竟然关停了酒作坊,自己也消失三年多,这酒带来的骚扰才算停息。

故事总是这样,外面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三年,钱则霖,其实没有消失,更没有远走他乡,其实钱则霖一直就在家里,那是老钱家的密室,钱则霖根本没有想躲,他只是醉了,一醉就是三年,三年之后,醒来的钱则霖发现自己自己躺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目光之处,四周是流滑的墙壁,空无一物,而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3,186评论 6 492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0,858评论 3 387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8,620评论 0 34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6,888评论 1 285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6,009评论 6 38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0,149评论 1 29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204评论 3 412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7,956评论 0 26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385评论 1 303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698评论 2 32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8,863评论 1 34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544评论 4 335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185评论 3 31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899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141评论 1 267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684评论 2 362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750评论 2 351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