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童年

说到饥饿,我的祖辈父辈们都经历过一段辛酸的历史,我小的时候,甚至听过父母说有过人吃人的历史,但是这些真实与否,我没有考究过。我于一九八四年出生,是个典型的八零后,那个时候,到处搞改革开放,中国正在逐步崛起,按道理我是不该有饥饿的童年的,但是回想起来,我的童年确实是在饥饿中度过的。

我所在的村庄,在南方的一个偏远落后的地方,在这里,改革开放的春风并没有吹到这里来,甚至是到九十年代末,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的父母当然也不例外。

我的父母是勤劳朴实的农民,我的印象中他们的双手从来没有停息过,但是无论他们多么的勤劳,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一年到头收成不多,因此生活到处捉襟见肘的。雪上加霜的是,我们兄弟姐妹比较多,姐姐、哥哥、弟弟和我,加上父母一家六口人的口粮,一年到头是个难题,于是饥饿的难免的。

在我懂事之前,我不知道饥饿的感觉是什么,但是我的母亲总是跟我说那时候有多难多苦。母亲说,家里最难的时候是我的哥哥出世那年,哥哥比我大四岁,母亲告诉我,哥哥出生那年,正好家里分家了,那一年,我的家只分到了五十斤的稻谷,当时我家已经有四口人了,等着自家的田地下一季收获,最少要熬上半年的时间,母亲说那半年,除了这五十斤的稻谷,基本就是靠赶着季节种上一些番薯芋头度过难关,母亲说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些都是我出生前的事情了。

我出生了之后,虽然日子逐渐的好了,但是家里的人口也逐渐增多起来,而家里的田地并没有增多,这样日子更加要精打细算了。我记得我懂事了之后,每天早上,父母早早的煮好一大锅的白粥,一天吃到晚,要到了晚上才能吃上一顿米饭。有好几年,我们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早上,我们兄弟姐妹起来了,一人吃上两大碗白粥,然后去玩或者去上学,中午回来的时候,照例的吃上两大碗,要是饿了,下午又回来吃上两大碗,这样熬到晚饭,肚子总经常饿得咕咕叫,但是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当然,也有好的时候,逢上过年过节,或者下雨天的时候,父母都在家了,就会弄一些比如番薯芋头这些粗粮给我们吃,母亲空闲一点的时候,就会弄一些更好吃的,比如母亲会用番薯、芋头做成美味的番薯粥、芋头粥,还会用木薯,玉米做成糍粑给我们吃,这在当时算是美味了。

我小时候经常想,为什么母亲每天都煮粥给我们吃,怎么不做点米饭给我们,后来我想明白了,一来是做米饭家里的口粮不够,二来做米饭要弄菜吃,那时候我们连饭都吃不饱,父母哪有田地种菜给我们吃,更不谈吃上一两顿肉了。我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家里的菜几乎只有一个,就是两大盘的青菜,所以我们夹菜除了青菜还是青菜,好不容易买上一两次猪肉,还要把猪肉炸出了油用来炒菜,结果能吃到的肉也就少得可怜了,为此,每到有肉吃的时候,我们兄弟还为了要吃多一块肉吵过几次架。总之,那时候我们总天天盼着吃肉。

当我慢慢长大了之后,我知道家里的困难,我也逐渐体谅家里的难处,即便每天喝白粥,每天只吃青菜,没有肉吃,我们都很少为难父母。但是,我的弟弟就不行了,因为他还小,天天吵着要吃肉,因此还闹过几个笑话。那个时候,只要弟弟吵着要买肉吃,母亲总是骗他说卖肉的全都死光了,结果每次遇到有卖肉的下到村子来,弟弟总是穷追不舍的追着那些卖肉的问,不是说卖肉的全部死光了吗,不是说卖肉的全部死光了吗?那些卖肉的听了也很无奈,知道我家里的难处,只能说村上那些卖肉的都死光了,言下之意就是只有他自己没死。还有一次,弟弟吵着要吃猪肉,母亲说村里的猪都还没有长大,卖肉的没有猪杀了,所以没有猪肉卖了,结果弟弟说家里不是养着一头小猪吗,把小猪的肉割一块下来吃不就行了吗,母亲听了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这些当弟弟长大了之后,也成为我们取笑他的笑话。可想而知,我们小时候想吃上一顿肉是多么的不容易。

说到吃肉,我们最兴奋的是家里杀猪了,那个时候,我们家里每年都用剩饭剩菜养一两头猪,等猪养大养肥了之后,就请杀猪的到家里杀猪,这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因为我们可以饱吃一顿了。等猪杀好以后,大部分的猪肉卖给杀猪的,父母还会留下十几斤的猪肉给自家吃,因此,每到杀猪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总是半夜起来看杀猪,看着杀猪的怎么白刀子入红刀子出,看着一头活生生的猪怎么变成一块块的猪肉,至今想来我都在想,那时候的我们怎不不会感觉到害怕,可能我们只想着有肉吃了,这些都是饥饿的感觉。

也许,要一一翻看我的童年饥饿的经历,不止这些。饥饿是我童年避不开的一个词,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没有小时候那种感觉了。如今,我经常会跟父母回忆起过去的苦,说起我饥饿的童年,这时候父母就会说那时候是没有办法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是那个时代的烙印,他们说他们年轻的时候更苦,甚至有很多人是饿死的。是啊,当我们为饥饿去烦恼的时候,这是最原始的烦恼,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算什么。有时候我想,如今的我,每天丰衣足食的,几乎没有饥饿的感觉了。现在,就算是在农村,在我的村庄,也逐渐过上了好日子,每顿有米饭有肉是不成问题的了,饥饿,在我的脑海中也许只能成为过去时了,它就像我那一去不复返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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