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 鹭 和两只老鸟
这次西班牙之行，可以分为两部分，骑行和观光，当观光接近尾声的时候，鹭，微博名细腿大羽，在车上，借着导游的麦克风，做了以下总结陈词：“这次是我跟狼（微博名白关）第一次带队出来，刚骑完的时候，觉得有好多做得不好的地方。然后，几天逛下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了。反正就是谢谢大家的理解，德国团赶紧报名啊！”
我笑得啊，都不行了。
不了解他们俩的人，肯定觉得这啥呀，有什么可笑？你不知道，这一对儿有多单纯可爱，可爱到他们即便有错，你都生不起气来。从来都这么憨憨的，直直的。
要不要再花费笔墨，说他们俩的前世今生呢？总之，两个人以前都是小白领，一个毅然辞职选择了个体摄影师的职业，在北京漂；一个决然辞职把全中国骑了个遍，然后想画成漫画书。在某个野外偶然相遇，后来就一起在北京结了婚，租了农家院，过着欲求不高、晴耕雨织的田园生活。有朋友说：“这种生活，你们可要坚持住，千万别放弃，你们是在替我过着我想过、但没有勇气过的生活。”俩人听了直吐舌头。
就是这么两个散淡人儿，之前也就种种菜，玩玩微博，或开个公号写写乡下的日常，叫“不完美星球”，去年底跟我说要搞事情，要带队去西班牙骑行朝圣之旅，真的要探索“不完美星球”了。
开始，我觉得，他们俩只是这次行程的一个卖点，漫画家、摄影师夫妇领游，嘻嘻哈哈，开开心心，和我们普通团员也没太大差别吧。
但在第一天骑行接近尾声的时候，骤然紧张的气氛里，我突然意识到在他们心里，自己的责任有多大，大到性命攸关。
前面的文章里说过，第一天53公里的最后8公里全是上坡，基本上大家都是下来推车的，时间比原计划延误太多。原本太阳下山前，四五点钟的样子，全体应该入住山顶酒店的，可那个时候，连第一梯队都还没有影子。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气温越来越低，队员距离越拉越长，微信群里的语音留言越来越密集，每个人的心都开始悬了起来，尤其是鹭扯着嗓门的时候。
我是第二批到达的，希望一次就解决所有问题的老板娘，十二分不乐意地带我们去房间，她不知道，后面还有五、六拨。
途中余下的人，体力严重透支，饥寒交迫，还推着一辆车，天黑造成的心理压力也让人崩溃。有人提议电招出租车，但在连星光都没有的泥泞山路上，也几乎成了不可能。落在后面的队员，老弱病残，后来他们跟我形容，就是濒死的的感觉，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大风箱，脚下没有半点力气。坐在大堂兼咖啡厅兼餐厅的老房子里，先到的队员开始喝着热汤，关注着群里的指挥和联系信息。狼原本已经到了，又被鹭派下去接人，原本饥寒交迫，热烫就在嘴边，结果听到指令转身就走了。
与其说他觉得返回特别有必要，不如说他知道只有去，才能缓解他老婆的紧张。
鹭不由自主地摆出了一幅老板娘的模样，但看得出，心里是虚的，是紧的。两个领队一个导游都落在最后，唯一可以指使得上的只剩自己的老公。
人陆陆续续地到达，每有一个人喘着粗气进门，大家就报以欢呼和鼓掌，心里也松一点。也顾不得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当日最弱。等最后一位进门，时间已经过了9点，这在当地是没有发生过的情况。初试老板娘滋味的鹭，代价是直到行程最后的日子里，一直顶着一颗肿得老高的智齿。经过我们这批小白鼠的测试，以后再组团，第一天的行程会拆分为两天，毕竟，大家是来玩的，不是来玩命的。小白鼠使命达成。
狼，是这一行任务最复杂的。他首先要自己骑全程800公里，跟我们汇合之后，要做骑行导师、机械师、摄影师、直播主持人，我还闲得没事给他借了个无人机，他还得是无人机操作师。终于，在骑行快结束的时候，他因为一手拍摄一手刹车，把自己前空翻弹了出去，路人开始直欢呼，以为他炫技，后来就变成了惨叫，胳膊擦掉一大块皮，腿瘸了，自己反省说：“我的活儿太多了，哪样都没做好。”
就是这么两个笨拙的人，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真要做好这件事，需要学的很多，究竟适不适合也要走着看。俩人回家估计少不了一顿总结，一顿分析，一顿埋怨，一顿安慰，哈哈。但你问我，他们再带队，我还去不去？我只能说，至少后面有两次行程我几经占好了位置。
当然，只有他们俩，那这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背后还有两只老鸟托着，一个是做了二十多年导游出身的老宋，一个是Camino徒步走了五六趟的老林。专业性、应变力、可调用资源、对历史掌故的熟悉，有他们俩在，都不在话下。第三天原本要骑完62公里，但全体体力透支，加上山路异常崎岖，中午鹭决定，必须把一天的路分两天走完。老林于是临时找到一个地方，把大家的自行车存好，开大巴到预定酒店。为了实现全程真正的骑行，不能有一步是以机动车代替的，第二天，全体再返回20公里取车上路。甚至有一天还在荒郊野外，临时叫来一辆小卡车，把弃车队员的车拉走了。团队游，临时变阵是大忌，但这个团，就这么随心所欲在陌生的西班牙上下腾挪，平添的成本也可想而知。
为什么叫他们老鸟，是他们自己说的。完全没有骑行能力的他们开始不好意思坐在大巴上，也跟着骑，每次还先发，美其名曰笨鸟先飞，又因为确实全团最老，就荣升老笨鸟了。
老林，是整件事的源起。是他建议一对小夫妻尝试新的领域，不惜把自己私藏的路线拿出来。一路对Camino的大历史和小细节津津乐道。但他有个最大的毛病，推荐什么，都抱着一付高冷的姿态,比如推荐个吃的，“不好吃，也不难吃，可以一吃”；推荐个餐厅，“不好吃，也不难吃，女文青可以一试”，搞得人兴味索然。他特别渲染的环节，又阴差阳错没准备好。所以，当他说我们在圣地亚哥将入驻什么教堂改的酒店，庆功宴在中世纪医院改的酒店里举行，我都没太往心里去。等住下了，我傲娇的室友说：“我这一路受的罪，都值了。”离圣地亚哥大教堂几步之遥的两家酒店，我们都体验了，或住或吃，不是说距离历史街区最近，而是它们本身就是历史街区的一部分。如此稀缺的资源，技术难度在于提前预定。对老林再无抱怨。
这篇写的有点活动总结中的人物表扬稿。但和其他旅行不一样，这趟行程，不管是谁，都是朝圣者，都要亲历自己的难和险，也许是山路，也许是心路。我们都是同路人。
团队解散后，老林在在群里发了这张字条。
我逐一对照下去，发现自己是有福之人。
看了这张字条，有人问大家，你们在路上最快乐的是什么时候？老宋说：是第一天，看你们一个不差地回来的时候。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