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餐厅周,我们也去拔草。一间在巴黎就很有名的法餐厅,上海分店。
正吃着,服务生旁边带过来一个年轻而时尚的女生。黑色软呢礼帽,背着Chole Faye,披着黑色混纺粗呢的小西装,领口上用金线绣了一个显眼的香奈儿标志。
这年头背个名牌包很正常,穿着奢侈成衣的还真不多。但是这姑娘粉红色的锥子脸真心漂亮,姑且认定行头也都是真的吧。
菜来了之后,她捏着手机歪着头,用叉子挖着吃。还敲着二郎腿,脚尖一直在摇晃着Celine闪亮的细高跟。
她边吃,卢中瀚边摇头说:“难道没有人给她说过 ,叉子和勺子用途不一样吗?吃饭的时候,需要坐直,两手平放,就是在街头喝馄饨,也要有吃相呀?”
吃到甜点的时候,来了个帅小伙。年轻,潮,还高高有点肉,两个人真是登对。
小伙子风风火火地坐下,仰手喊:“服务员,给我一杯水。”
没说几句话,小伙子又仰手喊:“服务员,买单。”
敢情他就是来付钱的。
餐厅周的套餐,姑娘没额外加酒水,258一位。小伙子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钱,边点边数,末了问:“你有钱吗?我没带现金,还差一百。”
姑娘补了一百,两个人就一起走了。
卢中瀚笑咪咪地说:“只付一半的钱?小心,后半夜被踢出门。”
这时候服务员拿来我们的账单,问也不问,直接放在我这黄脸管家婆面前。我刷卡签单说,“鲜肉大叔,你别踢我。我可是付了所有的钱。”
初到法国的时候,大家都去餐厅打工。最让我们这群中国女生震惊的是,餐厅付账的时候,常常AA制。甚至有些带着孩子来吃饭的男女,有时也会AA制。
在实地近距离观察了法国社会之后,我心说,作为世界女权运动的发源地,法国女人真是没有地位。
结婚要冠夫姓;账单要对半分;要工作赚钱;要怀孕生孩子;要带孩子做家务。
浪漫的法国男人,一天可以说一百遍“我爱你”。
出现问题,就事论事,争的脸红脖子粗,绝对没有一个“让”字在心里。
要说有地位,中国女人才真正有地位。
当年姐姐我没出国的时候,“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这个问题,我不屈不饶的把他训练到,面带微笑的对着蓝天大喊:“当然先捞你。”
小声说,其实我是青岛海水里泡大的,逆水游几公里没问题。
高中时候曾经读过一本“女生礼仪手册”。里面写,懂礼貌的女生要注意站在男士的左边。因为大多数男士的右手是常用手,挽着他的左手,不耽误他用右手付钱。
在国内别说吃饭,看电影,喝咖啡这种共同参与的活动了,两个人在一起,男人送东西,每月给点零花钱,那不都是应该的嘛?
疼钱?就别泡妞儿了。淘宝个充气娃娃吧,一劳永逸。
曾看到这样一句话:任何以谈恋爱为名,不付账的行为,都是耍流氓。
箴言就是:千万别去欧洲,因为遍地都流氓。
根据法国最新调查数据,有30%的男人认为自己应该付钱,而只有28%的女人认为男人应该付钱。这个数据如果去社会发达更平均化的北欧,比例会更少。
在欧洲约会,尤其是初次约会,男人抢着付钱和在国内给女生说:我们AA分账,一样的粗鲁。
第一次和卢中瀚约会,慎重起见,我们只约了喝杯东西。
喝得差不多了,气氛友好。他正式问我:“等一下是否有安排?我可以有幸请你吃晚餐吗?”
因为他申明要请我吃晚餐,所以我付了我们喝饮料的钱。
不能否认,在当前社会中,男女收入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因人而异,在没有特别经济压力的情况下,大多数法国男人也还是会主动多付一点钱。
一般男生付了晚餐,女生会付电影票。或者两个人各付晚餐的食物,但是男生会说,“我来付红酒”。
虽然从钱数上来说,还是男生付的多,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双方各有付出,相对平衡。
中国女人其实是最隐忍善良,勤劳俭朴的。要求男人付账,至少绝大多数女人的出发点,不是为了财迷。回了家,关上门,钱拿出来堆到桌子上,大家一起花。甚至一把一把的贴给老公的女人,大有人在。
为什么在爱情初期,还有公开场合,中国女人如此坚持要男人付账,不付不行?
为了面子吗?
面子只是一个表象。面子后面,有个死结。
在商品社会中,当我们觉得必须要付钱的时候,就是说我们认可这笔交易,认可了要交换的价值。
吃了餐厅的东西,拿了商店的衣服,甚至一些无形的商品,譬如教育,服务,对买的人来说也是获得了某种有价值的商品。
虽然现代中国,女子早已经不再是比牛羊略贵的家庭财产,但是几千年被压制的阴影残留在女人的潜意识中慢慢缓释。
在女人最深切的潜意识中,还是认为自己是一种商品,购买者和使用者,是需要付钱的男人。
根据男人们所付的钱数,来判断他是有使用权,还是所有权。一旦发现他没有支付能力,要尽快扫出去。否则纠缠下去,当季的商品过了季,赔在手里,吃亏的还是自己。
有过女生给我痛诉:“我陪他吃,陪他睡,还要我自己付钱?我才没有那么贱。”
我们是这样投入的表演着“女人”这个角色,我们已经忘记了,作为人自己也需要吃,有时也会想要睡,也要有正常的补给。
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是被塑造成的。”这一点我同意。
可是男人也不是天生的,也是被塑造成的。
从出生那一刻起,男孩子会被穿上蓝色的衣服,收到汽车类的玩具;而女孩子会被穿上粉红色的衣服,收到全套的芭比。
男孩子被教育:你要努力赚钱,养家糊口。
女孩子被教育:你要貌美如花,勤俭持家。
可是我们都忘了,成为女人或者男人的先决条件是,首先我们是人。
有生命,会死亡,要吃、要喝、要排泄、要繁衍。
从人类学角度来说,女人即不劣于男人,也不优于男人。
女人和男人,只不过是同一个物种的两种分工,而已。
中学政治课,彻夜死背:“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
二战之后,不生产物质产品的第三产业在国家经济中占有了越来越重要的比例。让女人们可以超越力量局限,获得工作机会,并可以找到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不再需要在男人的庇护下生活。
现今中国,是世界上崛起最快最庞大的经济体。可是经济发展太快的结果,在社会,道德,精神追求中,引发诸多断层。关于女性独立的概念和观点,也存在着很多相互矛盾的混乱。
等着男票来付钱的空档,环绕餐厅,“那边发现一只小鲜肉,约炮上他?”成了女人们之间流行的痛快俚语。
直男癌,人人喊打。有什么了不起,除了直,还有什么可以骄傲呀?
要我说,直男癌的骄傲正是来自直女癌的偏激。
我是女生,我不要付,我拿不动,我走不快,我学不会,我做不完,我受不了,你是男人,你就应该……
任何以性别为参数,作为区分标准的定义,都是性别歧视,无论男还是女。
“我想上谁就上谁。”
这句豪言,如果是一个男人说的,一定被群起而攻之。“无耻下流卑鄙。”这个挨千刀的直男。
这句壮语,如果是一个女人说的,有点偏激,不过还是代表女性思潮觉醒,值得部分鼓励。
长时间看着电脑手机,视力模糊,把“女性解放”看成“性解放”,也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
作为成年人来说,拿自己的身体当玩具,也不是不被允许。
就人体工程学来说,从技术上考虑,姑娘,上之前,你总要先问问,人家鲜肉同学,同不同意?
就价值商品化来说,姑娘,你需要知道,市场经济的核心主动权是掌握在付钱的买方手里。
我知道让我这个有六年家庭主妇从业经验的女人,来谈女性独立,好像有点文不对题。
我知道文发了之后,一定会有人反驳,“没有经济能力的女人,张口之前先看看自己。”
可是,究竟怎样的女人,才算是真正的独立?
按照我的顺序是:人格独立,能力独立,经济独立。
当我们可以拥有独立的思维体系,可以独立做出判断,不会因为别人而影响自己,我们可以说我们人格独立。
当我们可以自我组织,计划布置,计算得失,自己找到解决方案的时候,我们可以说我们能力独立。
当人格和能力都可以独立的时候,经济独立真的不是问题。
曾经在准备婚礼的时候,卢中瀚给我们的朋友说 :“我之所以决定娶卢璐,就是因为我知道,万一有一天我走了,她也会有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这男人,婚还没结,先给自己留条后路。
朋友走了之后,我跟他摊牌。他说:“我走了,并不是特指我会离开你。万一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好吧,他是古怪的处女座,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一直以为,把一个男人留在身边的最好办法是让他担心,让他觉得我没了他不行。事实证明,我演不了电影,不仅仅是因为我长得太丑,更是因为我的演技太烂。
我只能摘下温文的面具,漏出我黄脸婆的嘴脸。
我们背对着背的彼此支撑,各自撑住自己的局面。一方失利,双方受损。要赢双赢,要死共死。
我不是你重金买回来,落满了灰尘的宝贝,我们是夫妻,更是搭档。
我们相携相伴,竭尽全力。
利益比感情更永恒,需要比依靠更稳固。
在这世界上,我不可能爱任何人胜过我自己。当我没了自己,我拿什么来爱你?
姑娘,请付了自己这一杯咖啡。
这不是一杯小小的咖啡,这是我们作为人的权力。
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自己先要尊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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