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是我第一个孩子,今年三岁。从怀孕到现在,如何养育婴幼儿成为我阅读的核心主题之一。大部分的书或文章都给过我不同程度的指导,可这本Elaine Aron写的《The Highly Sensitive Child》(《高敏感儿童》)带给我的不单单是育儿的启发,更多是心灵的触动——这是育儿过程中时不时会遭遇的意外收获:孩子帮我们重新认识自己。
Aron, E.N. (2015). The Highly Sensitive Child. NY: Harmony.
中文译本:华夏出版社2015年已经出版了,是翟青翻译的,名字叫做《发掘敏感孩子的力量:献给敏感的孩子及其父母》,亚马逊中国和京东都有,但好像买的人不多。
Elaine Aron的这本专著,其实是她对高敏感人群研究的一个发展。她的专著T<he Highly Sensitive Person>有中文简体译本,叫做《天生敏感》,于娟娟翻译的,亚马逊中国和京东都有售。另外她也有专门的英文网站,http://hsperson.com/。这两个中文译本我都没机会看过,不过就英文的内容来看,我觉得宗旨是一样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接受自己。
我还清楚记得翻开书的第一个晚上,看完前十五页的前言,我对着灯下似动不动的风铃发了很久的呆。小正是个高敏感儿童,我是预料到的,这也是我借这本书的原因。这本书在前言提出的高敏感人群的四个特点,小正有,而我自己也全部中招:会深度地处理(信息),很容易被过度的刺激,通常都会有情绪上的反应、尤其具备同理心,能够觉察到细微的外界刺激(注1)。
我这才发现,我努力要改掉的、诸如敏感多虑、不够外向开放等“缺点”,其实只是高敏感人群的特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跟心里的那个不想跟陌生人聊天、到了新环境只想躲在角落、时时希望独处的小人艰难对抗。现在这本书告诉我,那个小人并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因为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是不敏感人群制定的而已。高敏感的人,他们最后也许可以扮演这个世界想要的那个样子,但是他们的心里,永远都还是那个小人,那个小心翼翼地接触着这个世界的、眼睛会看到更多、耳朵会听到更多、脑子会想得更多、心里会体会到更多的小人。
高敏感的人天生就倾向注意到他们所处环境中更多的东西,在采取行动前会有更多的反思,与之相比,非敏感的人则不会注意到那么多,会更快、更冲动地采取行动。研究发现,这个世界有差不多15%到20%的人属于高敏感人群,这是基因决定的,而且这种类型的存在具有物种进化的生物意义。高敏感人群会比其他人更注意周围的环境,比如说发现一块最阴凉的地方,那么在很热的气温下,他们就能够比非高敏感人群生活得更好,与此同时,处理更多的信息有时候确是不必要的,比如说如果天气不那么热的话,发现最阴凉的地方这件事情,并没有很大的意义。所以,在长期的衍化下,不止人类,在其它的物种,也发现类似的比例:一小部分高敏感,大部分非高敏感,从而保证了这个物种的存在。
高敏感是天生的,是人类衍化的结果,对人类的发展有重要的意义。
在前言的结尾部分,作者说:这个世界需要被好好抚养长大的高敏感孩子。我们是多么地需要这样一批人,他们能够仔细地思考、深入地感受、注意到细节、并最后构建出全景。我们只要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让这批人有勇气说出那些非敏感人群所没能看到、想到、感受到的事情。
说实话,这本书并不是教我如何去“纠正”小正的高敏感行为,而是教我如何去接受、帮助他接受、以及帮助他被别人接受这些行为。这本书告诉我,当在面对其他家长热情地邀约小正加入他们孩子的游戏时,我可以微笑地陪着小正站在一边,告诉他们说:“我们需要多一点时间来热身,我们先在一边看看,然后再加入。”当小正站在滑梯架旁边不肯往上爬、爷爷奶奶批评他“胆子小”的时候,我可以说:“他不是胆子小,他只是性格谨慎,他正在观察。”当长辈担忧“这样的性子将来长大了怎么办哟”,我可以说:“小正可以做科学家,历史学家,律师,医生,护士,教室,艺术家,等等。这些领域,都是高敏感人群多数的领域,他们的特质在这些行业可以发挥很大的长处。”
那么,如何判断一个孩子是不是高敏感?Elaine Aron给出了23个特点,如果满足13个或以上的特点,那么这个小孩很有可能就是高敏感儿童。如果你的小孩具备某些特点,但又不是高敏感儿童,也许你可以考虑看看他/她是不是性情儿(spirited child)(注2)。当然,这样的量化不一定百分之百精准。而且给孩子贴标签,我相信也不是这本书的目的。相反,我们希望能够去掉这群高敏感孩子身上很多不必要的标签,让大家知道,我们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很好的、很正常的人。
高敏感儿童特点
很容易受惊
抱怨衣服的皱褶、袜子的缝线、或者标签碰到他们的皮肤
通常情况下,不享受惊喜
温和的指正比严厉的惩罚对改正错误更有效
好像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使用对他/她的年龄来讲过于高深的词
注意到细微的异常的味道
有聪明的幽默感
很有直觉
如果一天过得很兴奋,晚上会很难入睡
发生巨大改变时,适应得不好
如果衣服湿了或者沾到沙子了,就要求更换
问很多问题
完美主义
注意到别人的苦恼
喜欢安静地玩
问一些深刻的问题
对疼痛非常敏感
在喧闹的地方会感到很困扰
注意到细节(比如一些东西被移动了,某人的外表发生改变,等等)
在爬高之前,会先考虑是否安全
在没有陌生人的时候表现最好
很深入地感受各种事物
注1:原文是D.O.E.S. (Depth of processing, being easily Overstimulated, being both Emotionally reactive generally and having high Empathy in particular, and being aware of Subtle Stimuli)(Aron, 2015: xiii)
注2:有另外的书是专门讲性情儿的,Kurcinka, M.S. (2006). Raising Your Spirited Child: A Guide for Parents Whose Child Is More Intense, Sensitive, Perceptive, Persistent, and Energetic. NY: William Morrow. 中文译本是《家有性情儿》,宋苗翻译,亚马逊中国、京东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