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渍在餐桌上凝结成星座图谱,少年忽然起身收拢碗碟的姿势,惊醒了悬垂半空的吊灯光晕。他食指勾住青瓷碗沿的弧度,与三年前抢夺游戏手柄时的抓握如出一辙,此刻却透出陌生的克制。番茄汤在碗底描画的等高线,正被海绵抹平成记忆的荒原。
不锈钢勺与玻璃杯碰撞出编钟的余韵,他擦拭桌面的轨迹让我想起月考卷上的几何辅助线——那些曾被红笔圈阅的潦草,此刻正在抹布下重组为严谨的拓扑。厨房移门将他的影子压缩又拉长,洗碗槽溅起的水花在瓷砖上洇开,像极了去年打翻可乐时他惊慌的瞳孔。
保鲜膜裹住剩菜的动作突然停滞,他对着糖醋排骨的残骸怔忡,鼻翼翕动的频率与昨夜解物理题时如出一辙。当最后一只筷子滑入消毒柜,晨光穿透的玻璃门上,忽然映出十四岁与四岁叠影——那个需要抱上餐椅的男孩,正将成长计量成碗碟碰撞的清脆响板。
冰箱发出制冰完成的叹息,少年甩干抹布的水珠在晨光中划出虹弧。那些曾经洒落的饭粒、打翻的果汁、掰断的蜡笔,此刻都随水流旋入下水道的黑洞,而瓷盘边缘的反光里,正悄然浮现父亲手掌的茧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