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都知道,晓智妈不是个聪明人儿。用农村人打的一个比方来说,正常人长十个心眼儿,聪明人能长十二个心眼儿,像晓智妈这种,能长七八个心眼儿就不错了。
晓智妈很不会说话,周围那些会说话的人总喜欢拿晓智妈开玩笑,或干脆揶揄她一下,反正她一般都不会反驳,反而一群人看到晓智妈无言以对的窘迫样,还能赚来一番哄堂大笑。这给她们无聊无趣的生活,估计也能添一份色彩?
还是晓智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让各家家长去学校签字。晓智爸不在家,当然是晓智妈去了,但走到半道被晓智拦住了。晓智死活不让她妈去学校,因为学校那帮老师都是本地的,对晓智妈多少有些了解,晓智不喜欢看到妈妈又被老师们取笑或逗乐。在那么小的孩子眼里,晓智已经感觉到,和很多人讲话,妈妈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可妈妈还总是笑呵呵的,这让晓智很不理解。
有很长一段时间,晓智是怪妈妈的。她羡慕别人的妈妈都很会说话,孩子跟着脸上也有光一样。
晓智妈年轻时身体好,不会说话,只会用身体保护孩子。有年冬天,有个叫小刚的孩子和几个小伙伴在结了冰的河面上溜冰玩耍,溜到河中间时一个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孩子们一下子下来了,很快围上来很多大人,有的说放绳子下去,有的说找根棍子更好,只有晓智妈二话没说,噗通跳了下去,还好河水没那么深,晓智妈一手把孩子捞了上来,自己还弄丢了一双鞋。
晓智妈不怕冷。有一年冬天,晓智跟着妈妈去走一个很远的亲戚。天气本来就冷,又下起了小雪,坐在自行车后的晓智不停喊冷。晓智妈下车把身上穿得热乎乎的棉外套脱给了晓智。看着一身薄单衣的妈妈,晓智说:妈,你不冷么?晓智妈自豪地说:不冷,你摸我的手,比你可暖和多了。
晓智妈胆子大。大伙一起搭伙做事,需要轮流值班时,值夜班的多是晓智妈。有时晓智很为妈妈愤愤不平,为甚么轮到她们值夜班她们不去?晓智妈总是说,她胆小!我明天歇一样的。
晓智妈没主见。家门口那些经常拿她开玩笑的媳妇说什么她都信。人家说,晓智妈,你那么辛苦地一年忙到头,落下什么了?家里钱都不让你管。晓智妈从来不会想这么多,听人家说啥都有理。回到家里,脸色就阴沉下去了。没两句话,准得跟家里那口子吵吵起来。吵得厉害了,晓智爸就把钱钥匙给她了。过不了三天,她就觉得这钱有什么好管的,还怪麻烦的,就又把钥匙还给了晓智爸。时间一长,又有人挑唆着玩儿了,晓智妈又是一阵不开心。这缺个心眼还不是好玩儿的。
晓智妈还特别刚烈。有一次,晓智妈和晓智爸因为什么事儿吵架、打架,事后晓智妈一气之下喝农药自杀。多亏晓智爸发现及时,才没酿成大祸。但这事儿可把晓智吓坏了,一辈子的阴影。
晓智妈还特不会收拾家。晓智长大离开了家,每次一说回家,晓智妈总是天不亮就去马路边等着。晓智总埋怨说:不提前电话和你们说了几点到家么?还干嘛在这干等这么久?晓智妈每次都有借口。到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晓智免不了又是一顿埋怨:有这么久在路口干等的空,你回家给我烧点吃的呀。长大的晓智怎么唠叨她妈,她妈都是笑笑不说话。把孩子接回来了,再慢不急儿的做自己的事,晓智真是看不惯啊。
再后来,晓智也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很多之前的心结忽然都解开了。她不再因为妈妈嘴巴笨嫌弃她,因为她懂了,一个人嘴巴笨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凭着一张会呱嗒的嘴活着的人;她不再因为妈妈没主见批评她,只是开导她,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管它别人说什么呢;她妈不会做饭做家务,她也不想再埋怨她,反正只要妈妈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