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锛儿
刨锛是一种木匠用来削平木料工具,金属头一边扁平,一边钝圆,和木制的把成丁字形。
大约我初二时,城西附近出现了一起杀人案件。死者是一名二十左右岁的年轻女性,在服装店上班。死因是后脑部被锐器击中,失血过多而死。十几年前城西本来就是城乡结合部,鱼龙混杂,治安很差。
这场案件也仅仅被当做一个花边新闻,登载了报纸的边缘处,说是这女人作风不正,因为感情纠纷,不知被哪个姘头失手打死。女人是从乡下来进城打工的,这附近没有什么亲人。当时警力也不够,这件事追查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人们也没有在意。
转眼入秋了,天气渐凉,父亲因生意失败,不得已变卖了房子还债。我们一家搬到了房租较便宜的城西,在一栋破旧不堪的老楼里安家落户了。
老楼只有五层,是原来附近一个厂子的家属楼。后来厂子黄了,这楼里年轻力壮的人都搬走了,只剩下大爷大妈守着这楼,指着租给进城打工的人挣几个养老钱。我家在三层,这一层只有两户人家,对门据房东说是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大叔,来了这儿大半年了,很少见他出来。
老楼很破,秋天的落叶顺着玻璃早就没了的窗框吹了进来。我拿着笤帚打算去扫扫,走道转弯处时听到对门传出来咔嗤咔嗤的声音,好像锯什么东西。我也没在意,拿起笤帚便扫了起来,一来劲儿,笤帚从手中脱出打到了对面的门上。里面的声音止住了,有脚步声朝门过来。
咯吱一声,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推开门,他右耳上别着一支铅笔,身上一股烟气。“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对门新搬来的,刚刚不小心笤帚没拿住,撞到门了。”我慌乱的拾起笤帚,道着歉,男人没说什么看了看我,便关上了门。
晚上父亲一到家,便和母亲说让她下班后等着父亲去接,不要自己回家。随后父亲拿出一张报纸。上面半个版面用粗体字写着,“本市再次出现恶意伤人事件,经警方调查作案工具或为锛子一类工具,广大市民若发现可疑人员请提供线索。”下方写着详细内容,一女性在下班途中被人尾随,路过胡同时被人从用锐器从背后偷袭,女子激烈反抗,引来附近商铺人员,最终躲过一劫。
女子事后向警方描述了犯罪嫌疑所使用的作案工具,“天黑我也没大看清,好像是我老家木匠用的那种刨锛儿”。第二天,刨锛儿这一个词,迅速传遍城市的大街小巷,凡是在街上遇到的人,无一不在讨论“刨锛儿伤人案。”连老人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儿时都会说,再不听话就让刨锛儿来抓你了。
我们这种半大的孩子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发明”了一种游戏,几个人在先找地方躲好,后面一个人追着找,追到谁之后就假装在后脑勺打一下,然后大喊一声刨锛儿。这就说明你被刨锛儿抓到了,而且已经是个死人了,而这个人就是作为下一轮游戏的去抓别人的刨锛儿。小孩儿嘛,这样的游戏却也玩儿的不亦乐乎。
一天周末,我爸妈出去还没回来,我找了几个朋友又玩起了刨锛儿的游戏。就在后面的破厂房里,那里横七竖八堆着各种杂物,黑洞洞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刚巧轮到我做刨锛儿,便背过身去等着大家藏好,默数十个数后开始四处找大家。找了快五分钟了,一个人都没有刨到。正在我气恼不已时,前面堆着的木板上闪过一个人影,我悄悄地走过去,发现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我高兴地没顾着细看,便上前拍了他一下,大喊一声刨锛儿。
那人一转身,满脸黑胡茬,右耳上别着一根铅笔,脚底的一滩红色液体中,放着一个刨锛儿,他露出白森森的牙,冲着我笑道,这次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