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傅明修顾明珠顾相顾鱼儿
简介: 被休的第二年夏,我在山里采艾蒿,被两个突然出现的锦衣卫按倒在地。
然后,我拖着残腿,戴着镣铐,被带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亲自审我。
我一头雾水:「大人,民女犯了什么错?」
声音像破锣,十分难听。
傅明修皱起眉毛,强忍不适,在我面前摊开了十余个案卷。
我低下头挨个去看。
慢慢看了三个后,我拿起剩下的卷宗,快速翻过。
翻完最后一个,我怔怔地看着傅明修,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不是犯错,他们是认为我犯了罪!
十余个案子的凶手,件件都指向了我!
轰地一声,脑子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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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修拿起第一个卷宗,读道:「贵妃于昨夜被划破脸皮,受伤的形状……」他看我的脸:「与你脸上的一模一样。」
我摸了摸左脸,有一个十字花的疤痕。
「大人,昨晚我在山上的家里,并未下山……」
我正想描述我昨晚做了什么,忽然意识到。
这是贵妃受伤,而贵妃住在皇宫里。
「我进不去的。」
傅明修看向我的右腿,僵硬变形。
别说翻墙入皇宫,就是行走都是费力的。
而皇宫的墙即使是武林高手,也需要费些功夫,更别说里面巡逻的侍卫,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傅明修的眼神充满危险。
他是要对我用刑吗?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
身子也冷了下来。
说起我这身子,已经衰败得厉害,如果用刑,不出三个板子,就会一命呜呼。
求生的本能让我想继续为自己解释,可我发现嗓子哑了。
肝火这么快就升上来了吗?
手指蜷缩在一起,胃部开始痉挛。
痛,太痛了。
汗珠劈里啪啦地掉下来。
还是死了吧。
我垂下头,不再试图说话。
等待傅明修下令用刑。
久等也未等来。
就在我茫然中,傅明修唤人给我摆了凳子,又递给我一杯水。
「坐下喝点水,把你和贵妃的事,讲讲吧。」
我捧着杯子,陷入恍惚。
我和贵妃的事?
我摇了摇头:「大人,我不记得了。」
「我不是聪明人,我很用力去想,脑子里也只有贵妃二字,再想不起其他。」
傅明修的脸色更难看了。
可我并没有撒谎啊。
除了草药、药圃、粮食、柴火……
我能记起来的事情,真的很少。
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二。
我记得我好像有个爹。
我好像被休过。
至于是被谁休的?
我挠了挠头:「大人,要不你查查,很久之前,我好像有个夫君。」
傅明修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
我吓得跳起来。
「不是我打翻的,不是我……」
我不是傻子。
可傅明修的眼神,为何像在看傻子?
最老的太医被请来了。
看起来有点眼熟。
老太医给我把脉:「傅大人,夫人她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每刺激一次,她的大脑就屏蔽一分。」
「能记住的东西就越来越少。」
「再这样下去,她连怎么活下去都忘了。」
傅明修难过地闭上了眼。
2
我被放了回来。
坐在茅草屋里,我的大脑慢慢清醒。
我想起了,傅明修是我前夫君。
就是休了我的男人。
他休了我,却总会传唤我。
一年以来,每月初,他就会以查案找上我。
这已是第十二次了。
已有十二个人上了卷宗。
贵妃排在第十二,她在睡梦中被人划破了脸。
皇上拍了桌子,要求刑部必须迅速查出凶手。
刑部压给大理寺。
傅明修接案后,垂下了眼。
心中涌起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无力。
这是第十二起了。
与那件事有关的人依次在受着报应。
可那人并没有能力实施报复。
他派人一直监视着她,她生活简单至极,没有任何能力,也没有任何时间去作案。
与她来往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是可疑的。
被他休后,她就上了山。
她接触的人只有药房老板、米铺和盐铺的伙计,都是他安排的人,都听他的,她找不到人帮她作案。
尽管,她有着最强的作案动机!
顾明珠,顾相的掌上明珠!
曾是多么光彩夺目的人!
曾是他的妻!
傅明修使劲抹脸,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泪水淌个不停。
胃也疼得受不住,他弯下了腰。
「修儿,你这是又犯了胃疼?」
傅明修娘闯了进来,看到傅明修这样,心疼不已。
她把手里的粥放在桌上,扶着傅明修坐下。
「修儿,这是何苦。」
「既已休妻,又过去了一年,还是往前看吧。」
「有了正经妻子,这日子就有了着落,也有了归处。」
傅明修捂着肚子,弱声道:「娘,我有归处。」
「我有妻子,我不会再娶。」
傅母脸上泛起凄凉。
「哎,若是如此,何必休妻?」
傅明修不说话了。
傅母去喊了府医。
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这心药病了,如何医得了心病?
只能让府医开点药缓缓疼痛。
3
比傅母更难熬的是顾相。
贵妃顾鱼儿是他的庶女。
看起来是个本分孩子,却在三年前,做出胆大包天之事。
带着十一个官员之女,差点将他的嫡女顾明珠围杀。
傅明修赶到时,顾明珠只剩最后一口气。
满脸血污,已昏死过去。
这可是皇上的宫外预选秀场。
傅明修紧急叫人把老太医请了来,将将把顾明珠从死神那拉了回来。
事态如此严重,傅明修却没有把这十二个行凶的贵女押到大牢。
只把她们围了起来,派人将顾相及其他十一个贵女的爹请了过来。
这些爹个个都是三品以上官员。
这些贵女们把天捅了个窟窿。
爹们来到现场都傻了。
脑子最少的刑部尚书嫡次女嚷嚷:「我们就是要杀了顾明珠,否则一旦她正式选秀,皇上肯定会被她迷住,哪里还有我们姐妹机会?」
其他参与行凶的贵女们纷纷附和。
「我们可不是为了自己,我们是为了家族。」
「我们选不上,家族会丢脸。」
「对,谁让顾明珠这么明艳。」
「……」
顾相沉着脸,问是谁带的头?
十一个贵女齐齐指向了顾鱼儿。
顾鱼儿见到丞相老爹,哆嗦不已。
她知道她这个爹有多看重顾明珠这个嫡女。
顾明珠早已内定为贵妃。
参与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明珠碎了。
右腿骨断,右手指折了三根,被灌了滚烫的热水……
最后一刀,是她顾鱼儿划的,在顾明珠的左脸颊画了个十字花。
她本来是要划满脸的。
那张明亮又艳丽的脸,让她妒忌了十几年。
酸水都快把她淹死了。
她要把顾明珠划成丑八怪!
可只来得及划了左脸……
想到这里,她恨恨地看向傅明修,若不是他出现……
傅明修感觉后背压了一座寒山。
顾相抿了又抿唇,将十一个同僚叫到一起,很快就商量出了对策。
这事得压下来。
不许对外泄露一个字。
十一个贵女被各自父亲领回家。
顾鱼儿没有受到惩罚,第二日打扮一番顶着顾府的名额去了宫里。
令人意外的是,选秀前说是要把嫔位以上位置选满,可真选时,皇上只选了顾鱼儿一人封为贵妃。
其余十一人都没得到入宫通知。
她们的爹却没敢表达不满,都垂着头,乖乖把女儿领回家。
他们不敢猜测,皇上是否听到什么。
入不入宫,能不能占个妃嫔之位已不重要。
他们更害怕皇上借此定罪,剥夺他们的权力。
最近一段时日,皇上已屡屡表现出对他们的不满。
4
顾明珠被送到老太医处医治。
昏迷了十几日才醒过来。
傅明修日日探望。
可顾明珠醒来后,忘了一切。
她问傅明修:「这位公子,为何天天来看我?」
「你认得我吗?」
傅明修迎上顾明珠无助的眼神,哽咽道:「我是你未婚夫,我们不日将成亲,自是要来日日看你。」
顾明珠不太相信,但也没怀疑。
傅明修当晚就去求了顾相。
顾相沉思半晌,答应了下来。
5
傅明修来见顾相。
顾相攥紧了手指,见到傅明修就会想起那日之事,重历剜心之痛。
提醒他如何狠心,居然对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嫡女做了最残忍的选择。
但他没有办法,这是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他想为自己开脱,可傅明修却会用一个又一个案件提醒他,他这个爹不作为,却有人为他的女儿复仇!
「顾相,那十二人,已无一人躲过。」
顾相绷紧了脸。
「一个都不差吗?」
「是。」
「从周芸儿开始至贵妃,每月一人,每人所受的伤都与当日伤害顾明珠的相同。」
周芸儿就是刑部尚书的嫡次女,她踩断了顾明珠的手指。
她是第一个被报复的,加利息的报复。
她踩断了顾明珠三根手指,她的十根手指都被踩碎。
周芸儿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吃饭、如厕等等都需要人帮忙。
第二个是给顾明珠灌开水的宋阁老的孙女宋和,被人割了舌头煮了。
第三个是程将军的女儿程梓,她也被加息报复,她打折了顾明珠的腿,而她被剜掉了两个膝盖,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
最后一个是贵妃顾鱼儿,被划了左脸。
她被加的利息是,顾明珠只有刀伤,顾鱼儿还中了毒,刀带来的毒,毒性已蔓延,整个脸都变黑了。皇上本就很少去贵妃那儿,如今更是不去了。
顾相不关心顾鱼儿的死活。
他把眉毛拧成了川字:「真的与顾明珠无关?」
傅明修沉重答道:「无关。」
「明珠她……很孱弱。」
顾相沉默,其实问完他就知道答案了。
怎么可能是明珠做的!
顾明珠,他的女儿,再也不是京城最璀璨的明珠!
她早已残破、蒙尘。
他抚了抚胡子:「皇上的态度?」
「已变,陛下在确定贵妃的脸再无可能恢复之后,态度就不再急迫,只要求大理寺按律追凶。」
顾相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期待的走向。
他宁可两个女儿都死了,也不想皇上通过女儿的事,查出那日之事,若是查出来……
顾相的心不由紧绷。
就到此为止吧。
其余十一个官,也怀着同样的心思。
顾相想对傅明修说就到此为止吧,他不想知道到底是在为顾明珠复仇。
可傅明修的眼里都是执拗。
傅明修不会放弃追查的,他对此案的执着,不仅来自圣意,也来自他自己的不甘。
顾相看得出来,傅明修对顾明珠的心思很深。
而皇上的心思更深,绝不能以表面看。
顾相对傅明修挥手:「今日就到这吧,查到线索再报。」
「是。」
傅明修欲言又止地离开了相府。
他暗想,顾相怎么不多问明珠几句呢?
6
一如既往,案子又进入了死胡同。
傅明修又来找顾明珠。
他先去了山脚下的药铺。
伙计见到他赶紧迎了出来。
「老爷,夫人每日都会送来药材。」
「好。」
傅明修看着东一堆西一堆的药材,嘴角微微上扬。
他这家药铺只为顾明珠一人而开。
他对她真的很好。
「老爷……」
伙计看着他,欲言又止。
傅明修皱眉:「有什么话尽管说。」
伙计小心翼翼开口:「一直以来,夫人送来的药材都是这山里最常见的,也是城里大夫常用的,但昨日夫人送来了一味很罕见的药材。」
傅明修说:「觉得奇怪?」
「嗯,收药的大夫说,这不是简单学过药的人能够认出来的。」
「嗯?」傅明修心里起了疑惑。
伙计挠头:「夫人识得,兴许只是凑巧,我仔细查看,一根杂质都没有,就觉得奇怪,便和您说说。」
傅明修循着伙计的手指望向那堆品相罕见的药材,心砰砰狂跳。
明珠……你隐瞒了什么吗?
他快步向山上走去。
7
我在晾晒药材。
习惯了傅明修的时常出现。
我对他,时而记得,时而忘记。
我记得最清晰的,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我看卷宗。
那些卷宗让我害怕。
每次,我都问他,我没犯错,为何大人总来抓我?
傅明修答不上来,他还不改,总来。
导致我对他的态度并不好。
他来便来,我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他也不恼。
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这次,他却转到我身前,问道:「明珠,你怎样识得药材?怎能样样都分得清楚?」
傅明修紧盯着我的脸,他在探寻。
我看着捡药材的手发怔。
对啊,这是个好问题。
我怎么会识药?不是我那早去的娘教我的吗?我外祖父是大夫,我娘跟着外祖父学了皮毛,小时候我娘拿药材哄我玩,我因而学了皮毛的皮毛。
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是谁教我的?
难道除了不要我的爹,休了我的夫君,还有其他人存在?
识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个人一定对我很好,很有耐心。
若真有这样的人……我心中升起期待。
转过身,面向傅明修。
「你能帮我查查吗?我是不是还有个师父?」
「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他让我能活下去。」
「我想见一见。」
傅明修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明珠,我也能让你活下去,若你愿意……」
「我不愿意,我不想跟你走。」
每次来,他都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每次都拒绝,但他下次还会问。
还会问为什么。
这次他又问了,让我很是不耐烦,便说了一直徘徊在嘴边却不忍说出的话。
「因为你休了我,你还常常抓我。」
「因为你对我不好。」
傅明修红了眼眶,狼狈离去。
8
回府后,傅明修唤来府医给他上药。
他是连滚带爬下的山,途中数次被枯枝和石头绊倒。
他的心神无法凝聚在一处。
顾明珠的一句他待她不好,击垮了他。
他对顾明珠不好?
他怎么会对顾明珠不好?
他怎么敢对顾明珠不好?
他想咆哮,他想反驳顾明珠。
可他不能。
他对顾明珠好不好,只有她最有权力评判。
她给他下的定论,有如死刑。
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腿发呆。
明珠说的没错。
若他真的对她好,又岂会不在当日就为她讨个公道?
他为何不直接抓人,而去通知伤害她的那些人的爹?
看似遵从律法,禀告上级。
实则他做了选择。
选择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不能为了她堵上仕途。
他一直自诩不亏心。
但在这件事上,他比谁都亏心、恶心、可耻。
他使劲敲自己的头,无比痛恨自己。
「修儿,你这是干什么?」
「你怎么又在伤害自己?」
傅母和府医一块进来。
府医去看傅明修的腿。
傅母对着他哭。
「造孽啊,造孽。」
「不就是欠她一次,怎么就还不清了呢。」
「修儿,咱们只欠了一次,无需一还再还。」
「你要清醒过来,咱们已经不欠她的了。」
傅明修茫然道:「不欠了吗?」
「她救了我们母子,我们为她做什么了吗?」
「娘,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她做什么了吗?」
傅母答不上来。
吭哧了几声,她讪讪道:「你不是娶过她吗?她还想怎样?」
傅明修散了精气神。
「可你不是逼我,又把她休了吗。」
傅母低下头,她不是恶毒的人。
她做错了吗?
她不过是想让儿子有个正常的妻子。
才叫儿子休了那女子。
可那女子……
傅母的心乱了。
9
不知为何,自从贵妃受伤后。
我的记忆好了许多。
许多事慢慢在脑子里浮现。
我不仅想起傅明修是我前夫,还想起了他奉母命休了我。
因为我无所出,因为我无法侍奉婆母,更不能服侍夫君。
傅母指责我的,我确实一样都没做到。
那时,我脑子时时疼痛。
傅明修说他是我夫君,满眼都是对我的担忧。
我信了。
可我不明白,我为何会嫁给他?
我并不认识他啊。
我怎么会嫁给一个陌生人?
他说是我爹把我许给他的,而我在婚姻一事上听我爹的。
他言之凿凿,我却没有印象。
不仅对他没有印象,对我们如何成亲也没有印象。
我试图去了解傅明修。
我想若他是个好夫君,我便对他好。
可在看到镜子里的脸后,崩溃了。
我怎能顶着这样一张残脸,去对傅明修好?
傅明修是这京城最好看的男子。
我怎敢用这样一张脸去肖想他?
惭愧、自卑,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傅明修与府医的对话更是耗尽了我仅剩的勇气。
那日,我带着半张面具,鼓足勇气来寻傅明修。
在门外,听到了他和府医的对话。
「夫人她,身子极其羸弱。」
「承不了宠,即使大人疼惜,勉强宠爱,夫人也受不住避子汤。」
「若不服避子汤,万一有孕,夫人活不过三个月。」
我愣在当场。
傅明修的声音传来:「养着就好。」
府医叹气:「老夫人想抱孙子,大人还是早做打算。」
傅明修坚定地说:「我不会纳妾,也不会找其他女人。」
10
回忆到这里,我懵了。
我刚刚斥责傅明修对我不好。
记忆就告诉我在他休我之前,他对我好过的。
我冤枉他了。
可我又不明白。
他既然不在意我履行不了妻子的责任,为何还会休了我?
我试着努力去想,头疼欲裂。
只得停下来,等记忆自己找回来。
相比于他为何会休了我,我更想知道,我为何年纪轻轻,身子就弱成这样?我脸上的疤痕又是从何而来?
我的腿为何是瘸的?还有我的手指为何是变形的?
我问过傅明修,他从没回答过。
他本就话少。
对不想说的事,更是一字不给。
这也是我恼他的原因之一。
他不仅时常抓我,还不告诉我为什么。
11
傅明修拿着卷宗发呆。
这不是那十二人的卷宗,而是顾明珠的。
从最早的十余页,历时三年,已经补充到了百余页。
顾明珠从小到大的事情,一点点呈现在眼前。
他询问了很多人,传讯了很多人。
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为顾明珠出头之人的线索。
顾明珠就是个闺阁小姐,从小到大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与母亲学药草,顾明珠喜欢各类药草。
有一次,顾明珠兴奋地告诉顾相,她通过给小兔子、小狗、小猫等一众小动物涂上药水,就能给小动物找到家,她还给顾相做了表演。顾相看着红色的猫、绿色的狗、黄色的兔子,觉得这个女儿脑子有问题,便狠狠斥责了她:「用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事,还需用什么药水?顾明珠,不许再做这些傻事。」
顾明珠便再没在顾相面前展示过她的本领,仆人们说明珠小姐不再学药草了。
明珠小姐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她身边的奴仆,她所结交的女子,都是顾相筛选过的,没一个会把她带偏。
唯一的例外就是顾鱼儿,虽是她的庶妹,却总是与她争,但顾明珠并没有与顾鱼儿争锋相对,每次的挑衅,她都避开。顾鱼儿想要的东西,顾明珠都会让。
即使如此,顾鱼儿仍是不依不饶。
唯有一次,顾鱼儿想要顾明珠母亲留下的人参,顾明珠拒绝了。
顾鱼儿红着眼睛骂顾明珠:「往日里让我都是装样子给人看罢了,给我的都是你不想要的,若是你真的把我当妹妹,真的喜欢我,为何不把这个人参给我?」
顾明珠蹙眉:「以往你想要的那些物件,你想要我便给,那是因为那些东西确实于你有用,而这株参,若给你是浪费,你身强体壮,无需进补,强行用了,反倒害你。」
顾鱼儿骂顾明珠虚伪,不想给就是不想给,说什么有害。
顾明珠未再争执,转身就走了。
顾鱼儿气得跳脚。
多年之后,顾鱼儿伤害了顾明珠。
可这些年间,没有人明确出现在顾明珠的生活里,与她建立深厚的情谊,可以为她实施报复。
能够精准报复那十二人,一定是一个既与顾明珠有深切关联,又了解那日案情的人。
可那日的具体情形,除了他与顾相知道。
就连那十二个恶女,也只能描述个大概,对于到底具体是谁施加了什么恶行,她们只知一二,没一人能够全部掌握。
但为顾明珠复仇的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会是谁呢?
或者会是谁泄露的?
脑里闪过一人,老太医?
绝无可能。
老太医只是给顾明珠诊治,他清楚顾明珠的所有伤,但并不清楚那些伤都是谁造成的。
调查时,便第一个排除了他。
顾相?
更无可能。
那日他下令压住消息,就不会为顾明珠复仇。
虽然每每提及顾明珠,顾相都会失神,眼里闪过痛苦和难过。
但他也护住了伤害顾明珠的顾鱼儿,入宫这三年,顾鱼儿并非一帆风顺,她与皇后斗法,好几次都是顾相出手,才堪堪保住性命。
在顾相心里,无论是顾明珠,还是顾鱼儿,都比不得家族的荣衰,不让皇上对他有疑,才是最重要的。
顾相是个让人看不透的父亲。
但傅明修很确定一点,顾相不会给顾明珠复仇。
顾明珠本人无法为自己复仇。
她的人生中,也没有出现过可能为她复仇的人。
傅明修拿起贵妃的卷宗。
贵妃顾鱼儿恨顾明珠,顾府的老仆说始于顾相把皇上赏赐的一颗南海珍珠给了明珠。
可这是嫡女应有的尊荣,正常的父亲都会这么做。
是顾鱼儿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在家里分不清嫡庶有别,到了后宫呢?
傅明修心中一凛。
这起案子与其他十一起不同,这起发生在皇宫,皇宫不是谁都能进的。
会不会是皇后搭的顺风车?
皇后与皇上青梅竹马,年少夫妻。
皇后讨厌所有可能入宫与她争宠的女人。
无论是谁,都厌恶。
在皇上心里,与皇后父亲手握的三十万大军相比,皇后善妒并非大过。
皇上也会顾及皇后的心情,贵妃就是个摆设,虽受到不少赏赐,却很少能得到皇上的宠幸。
皇后有必要出手吗?
贵妃的案子,凶手做得很隐秘。
除了伤了贵妃的脸,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皇后父亲与西蛮打了十几年的仗,最善谋略,若是皇后……
傅明修被自己的念头惊出一身冷汗。若说谁有能力在深宫对贵妃下手,还不留下线索,除了皇上,便只有……那位与皇上休戚与共、且最不愿见后宫添新宠的皇后娘娘。更何况,打击顾相,于皇后一族而言,更是政治上的胜利……
联系到皇上的态度,为什么突然改变?
是因为皇上意识到可能是皇后?
傅明修豁然开朗。
「我这就去见顾相。」
12
顾相一听,喜出望外。
他很少流露情绪。
即使在女儿被欺辱濒死之时,他怒火冲天,但仍然克制住了愤怒外显。
但此刻,傅明修的推断让他看到了希望。
若能借此把皇后拉下来,顾鱼儿就有机会怀上皇嗣。
他立刻派人传信给其他十一家商议。
大家都看到了希望,从皇室狠狠分一杯羹的希望。
很快,十二重臣跪在御书房里,要求严惩凶手,还自家女儿一个公道。
皇上沉着脸:「你们说要严惩?那你们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众人不答,都把视线投向了傅明修。
傅明修上前先行礼,然后磕头。
皇上嫌他磨叽,挥手阻止了,让他有线索赶紧报上来。
傅明修便起身,将案宗呈上。
最上面的一页,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将嫌疑人指向了皇后。
皇上大怒,扫掉了桌上所有物件。
「你说凶手是皇后?」
「傅明修,我以为你脑子够用,结果你费时三年,写了这么厚的案宗,就是给朕证明,你长得是个狗脑子?」
「来人,把德临给朕叫来,带上他查到的东西。」
太监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皇上最信任的大太监德临捧着一大摞簿书来了。
皇上抽出一本,扔给傅明修。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再来给我说凶手是谁。」
傅明修颤抖着接过。
只翻看了几页,头上就开始滴汗。
众臣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里全都没底,皇上给傅明修看的是什么?
一炷香后,傅明修哐哐磕头求饶:「皇上恕罪,臣错了。」
众臣一看,纷纷跟着跪下。
皇上扫了一圈,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以为是皇后做的?就因为你们的女儿曾为朕的秀女,皇后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们真是枉为朕的臣子,居然不了解朕的皇后。」
「朕的这个皇后啊,从不害朕的女人。」
「她只谋朕的子嗣。」
「迄今为止,朕失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林嫔孕一月的,还有一个就是贵妃孕两月的。」
「皇后给朕生了两个皇子,为皇家立下大功。」
「刘统帅与外蛮打得又正在关键时期。」
「众爱卿,你们倒是说说,朕该治皇后什么罪啊?」
众人吓坏了。
纷纷求饶,只说爱女心切,蒙蔽了狗眼,污蔑了皇后。
皇上脸色缓和不少,沉声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下次若想再度攻讦皇后,想好罪责再来。」
众臣赶紧撤了。
傅明修被留了下来。
他捧着簿书,哆嗦得不成个。
都传皇上对皇后深情,可簿书显示,皇上从不信任皇后。
皇上派了三波人全方位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
一天之内,哪怕与鹦鹉说了几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皇上说的没错,簿书记得很清楚,皇后给林嫔设计了摔跤境,给贵妃设计了劳累境,导致她们流产。
皇后不屑要这些女子的命,她要的就是她们流产。
皇上只有这三个女人,也都怀过孕。
但只有皇后的孩子生下来了。
皇后不在乎她们是否得宠,她只在乎不能让她们生下孩子。
傅明修想要就这点参皇后。
皇上发现了他的意图,冷冷地看着他。
眼神里像淬了冰。
「傅明修,把你的狗脑子换成人脑子再说话!」
傅明修即刻把到了嘴边的话改成:「请皇上明示。」
「明示?要朕的明示?」
皇上拿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下去。
「你用你的狗脑子看看你调查的什么玩意,顾明珠,堂堂丞相嫡女被你调查成了只知规矩的温顺女人,只是贵妃单方面与她结怨?」
「给朕滚。」
「是。」
傅明修踉跄着步子离开了御书房。
他惊得手抖,他在皇上眼里看到了隐忍的杀意。
皇上这是恨他差点污蔑了皇后,还是恨他没有查清顾明珠?
13
傅明修直奔母亲院子。
皇上的话提醒他了。
顾明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查出来的那些,是否就是真实的?
他需要从其他视角来了解。
一个绝对不会欺骗他的人。
面对傅明修的询问,傅母摸不着头脑。
「顾明珠是什么样的人?」
「儿啊,说到这个你比我清楚。」
「你忘了吗?即使她伤成那样,你还是娶了她。」
「娘那么反对,你还是要娶她。」
「你让她住在你的院子里养伤,伤好后,也不许她离开,每次她来给我请安,你必然跟着,生怕娘伤了她。」
「你说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她救过你,也救过我。」
「你要我念着她的好,说她是你的命。」
「难道不是这样吗?」
「难道,除了不能服侍夫君,不能生育子嗣,她还有其他罪过?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是不是?」
「若是这样,你是不是可以放下她了,娶个正正经经、健健康康的贵女?」
傅母眼里尽是期盼。
她盼望着顾明珠哪怕有一点不好,就能让傅明修不那么执着于她。
她更盼顾明珠哪哪都不好,她不是一颗珍珠,她是一个臭烘烘的鱼目,是儿子瞎了,才把她看成了珍珠。
傅明修没有顺着傅母的意愿走。
他强忍厌倦,问道:「娘,当日你以死相逼我休妻,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发现了她做了什么事,让你心生恐惧?」
傅母赶紧摆手:「我让你休妻,就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
「我是厌恶她,可我没伤过她,她也没伤过我,可你别往我身上扯,我可不是第十三个人。」
「第十三个人?」
傅明修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他一把抓住他娘:「娘,你听谁说的,什么叫第十三个人?」
顾明珠的案子,他娘不应该知道。
傅母被抓得生疼,她用了很大力才把傅明修的手甩开。
「你以为我不知道贵女案,都是因为顾明珠被伤吗?」
「那日老太医来给顾明珠复诊,我悄悄跟了上去。」
「我亲耳听到,顾明珠说,这十三个人彻底毁了她,但她既活不多久,就不连累他人为她奔波复仇。」
「老太医安慰她,要她好好活着,活着看老天爷出手,老太医说他坚信这些贵女会一个挨着一个地受到报应。」
「娘知道你现在查的案子苦主都是欺负过顾明珠的,一共有十三个人,贵妃是第十二个,我可不想被人认为是第十三个!」
傅明修脑子轰鸣,幸好他娘只知道是欺负过顾明珠的贵女受了报应,并不知顾明珠那日的遭遇。
若傅母知道了,他和明珠再无复合可能。
心念翻转,他意识到顾明珠那时就开始恢复记忆了。
伤她的,还有第十三人?
他急急问道:「娘,你听到这事,是哪一天?」
傅母想都没想道:「就是我逼你休妻,你不愿意的那日,你与我生气,甩袖子走了,我气不过,要去找顾明珠讲道理,却看到了老太医来了。我便在门外听了听。」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第二日,我还没找顾明珠,顾明珠就找我自请下堂。」
「当时可把我乐坏了,所以牢牢记住了。」
傅明修怔住。
顾明珠哭着求他休妻,是因为担心自己不想连累他吗?
联想到,他心痛明珠同意休妻后的第一个月初,周芸儿就出事了。
难道,这是巧合吗?
直觉告诉他,不是。
他往外跑去。
他要去找老太医。
14
对于傅明修的到来,老太医并不诧异。
递上茶盏后,便静静地看着傅明修。
仿佛这一刻,他已等了许久。
傅明修没有过多寒暄,便说明了来意。
老太医清了清嗓子道:「三年了,老朽终于等来了大人。」
傅明修一怔:「您知道我会来?」
老太医点点头:「当年,我就想提醒傅大人,明珠姑娘在受到那十二个狠心姑娘虐待前,已经中毒。」
「即使没有那种凌虐,明珠姑娘也活不了几年。」
「可那时大人来去匆匆,老朽总是找不到机会。」
「后来,大人一心忙于平复那场事的后续风波,老朽以为大人并不想为明珠姑娘鸣冤,且明珠姑娘不想在死前生出更多枝节,老朽便把这事咽了下去。」
傅明修立刻哽咽:「明珠的身体真的不久了?」
仿佛老太医说的第十三人给顾明珠下毒一事,并不紧要。
老太医眼露迫切:「若大人真心实意给明珠姑娘伸冤,就要快点了。」
傅明修恳求:「老太医能否指点一二,这第十三个人,也就是下毒的人,如何才能找到?」
老太医捋了捋胡子道:「那毒来自西境,毒性很霸道,能弄到这毒的人,必然与那里有接触,老朽能告知的也就是这些。」
傅明修沉默。
皇后的爹曾在西境驻守多年。
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能想到的,皇上也能想到。
若他再弄错,就不是被皇上骂狗脑子,会被直接砍了狗头。
要想查案还是要靠眼前人。
他诚心对老太医请求:「还请老太医指点一二。」
老太医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说:「敢问大人,您是为了查案,还是对明珠姑娘有了怜悯之意?」
傅明修正色道:「明珠是我的夫人。」
老太医冷脸道:「可大人休了她。」
傅明修尴尬,他痛苦道:「那是明珠求的,我从无意休妻,即使母亲相逼,我也不会休妻,可明珠说于她我就是个陌生人,她不想顶着陌生人的夫人名头死去,她想做回顾姑娘,我才……」
傅明修眼圈红了。
老太医甚是动容:「若是如此,老朽就把听来的民讹讲给大人,大人也莫当真,听听就是。」
傅明修立刻坐正。
他知道,真正有用的信息要来了。
15
老太医说:「皇上与皇后自小就互通心意,但是成亲后,两人是有隔阂的。」
「隔阂?」
「对,皇上很难动情,多年来只有皇后一人。」
「可那年,皇上对另一个女人动心了。」
傅明修急道:「是明珠吗?」
老太医摇摇头:「这个不知,只是宫里都传,皇上几次说过,真是一颗明珠,确是明珠。」
「至于皇上到底指的是顾明珠姑娘,还是其他有如明珠般的姑娘,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哪年的事?」
「五年前,顾明珠姑娘出事的前两年。」
老太医叹道:「皇上登基以来,只有皇后一人,朝臣时常上奏,请皇上选秀,都被皇上压了下去。」
「但顾相等十二位朝臣联合请奏,皇上却允了。」
傅明修瞪圆了眼睛:「是为了明珠?」
老太医说:「这个也不知道。」
老太医回忆那年的蹊跷事。
选秀当天,皇上就选了顾鱼儿一人,且当场就封为贵妃。
伺候的宫女说,皇上爱极了贵妃。
当晚就去寻了顾鱼儿,皇后以二皇子生病请皇上去看看,都没请走。
皇上看贵妃的眼神,就像看久盼终得的珍宝。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贵妃会得盛宠的时候……
次日,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错了!
前来相劝的太监被皇上一脚踢到了门外,斥责对方办事不力。
傅明修恍然:「皇上以为贵妃是顾明珠。」
老太医点头:「顾相报上去的名单是顾明珠,但选秀去的是顾鱼儿,皇上之前未曾见过明珠姑娘,并不知顾府秀女换了人。」
老太医回忆当年。
皇上拿起写着顾相嫡女的牌子,脸上那种克制不住的狂喜。
他从未在皇上脸上见到如此喜形于色。
皇后当场白了脸。
可并未发作。
老太医叹道:「皇后那时就知道贵妃并非皇上心想的那个!」
皇上只宠幸了顾鱼儿一次,顾鱼儿就怀孕了,但很快流产,自此再未去过贵妃宫里。
虽常常有赏赐,但并未有过宠幸。
德临说皇上常常在御书房对着一幅画像发呆。
老太医说:「那幅画像老朽见过一次,那日皇上宣我把脉,忘了把画像收起来,我只看了一眼,印象却很深,因为画像中的人与明珠姑娘十分相像。」
傅明修问道:「您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那幅画像?」
老太医白了傅明修一眼:「大人休了明珠姑娘的次日。」
傅明修愣住。
老太医咬牙:「明珠姑娘那么好的人,大人怎么就不珍惜呢?」
傅明修捂住脸:「我没有不珍惜,是她不要我。」
「那她为何不要大人?难道大人做了亏欠明珠姑娘的事?」
傅明修坐立不安。
老太医不依不饶:「老朽要活得久一点,一定要看到亏了明珠姑娘的人,都受了报应。」
傅明修汗如雨下。
老太医以发泄的口气道:「恕老朽多嘴,劝大人一句,人哪,还是要做个人,莫要做白眼的狼。」
16
白眼的狼,白眼的狼?
是指他吗?
告别老太医。
傅明修嚼着这句话往山上赶去。
一边嚼一边难过。
他要对顾明珠说,他不是白眼狼。
她曾对他的好,他铭刻在心,未有一刻敢忘。
17
我给傅明修倒了杯水,又给他端上了刚炒好的银杏果。
这是他爱吃的小食。
这是被休后,我第一次对他这么友好。
傅明修的眼神一瞬也不离开我。
我在他对面坐下。
「傅明修,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满眼的期望。
我轻声道:「我想起来的并不多,但我想起你是谁了。」
傅明修是我曾帮过的人。
我在去佛寺的路上,看到了在大雨中一身血污倒地的他,我停了下来,叫人把他带到亭子里避雨,给他包扎上药,处理好他的伤势后,又派人把他送到驿站,并给了他银两。
「明修,那日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
「你实在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
「更不必为此事求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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