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

                            岐山三中  侯会芳

燕子喜欢月亮，特别是弯弯的月亮。

夜色阑珊的夜晚，当夜空的月儿悄然而至的时候，窗前一片明亮，燕子似乎也被月光照亮了一般，闪闪的，立在窗前。燕子常常看见，自己在有月亮的夜晚，穿行于月色中，奔跑在月光下，触摸月儿的光芒，踩着大树的影子，柔软的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味道。

桂花？香喷喷的金色桂花？燕子觉得自己忽然间飘起来，飘得很远很远，仿佛是一只纷飞的蒲公英，从山脚出发，飞过村人新筑的田垛，蹚过潺潺的溪流，一直向月亮湾飘去。

秋风飒飒叶似霞，一抹微云平鉴开。秋天的月亮湾村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香气。河道里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香甜得如妈妈新蒸的发糕，小路旁一排排白杨树染着金色的发浪，田畔上长长的辣椒肆意地泼洒着红艳艳的青春，松软的泥土里落花生调皮地东躲西藏……色彩斑斓的田野梦幻般绚丽了人们的生活。不过，月亮湾人最喜爱的是半山腰的那汪清泉。叮咚的山泉自山顶流下，将山腰凹进去的大石窠注得满满的，晶莹透亮。石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得好一会儿，爬上山顶向下看去，就如一轮弯弯的月亮，月亮湾因此而得名。

秋天到了，月亮湾姹紫嫣红野果遍地，酸枣儿脆生生的，野枸杞甜滋滋的，山核桃仁儿白嫩嫩的……一想到这些，月亮湾的孩子们睡梦中都能笑醒来。燕子最喜欢一种村里人叫做葇茎的野果子。这种果子只有拇指肚大小，光溜溜的果皮呈暗红色，果肉并不厚，核儿有点大，味儿有点苦，不过余味中透出一丝醇香，而且还有嚼头。燕子常常爬上山去，采一大堆葇茎，用清亮亮的山泉水洗干净，一边嚼着一边围着山腰的大石窠走来走去，走出一个弯弯的月亮就心满意足地下山去了。

这天天空瓦蓝瓦蓝的，云儿柔软得像刚弹的新棉花，一切像往常一样美好。燕子早早收拾停当，打算跟着爷爷去收扁豆。刚准备出门，家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爷爷黑着脸很不情愿地把他们让进了屋。屋里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燕子不想知道大人们谈论的事，就跑到村头去摘桂花。村子东头有一片大大的桂花树林，金色的桂花把整个村子都熏得香喷喷的。太阳晒到头顶的时候，燕子已经摘了一篮子桂花。回家淘洗晾干就可以做好吃的桂花酱了，燕子美滋滋地想着，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回到家陌生人已经走了，奶奶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擀好面等燕子。燕子一连喊了几声，奶奶才红着眼从里屋出来去做饭了。

第二天，那两个人又来了，没和爷爷奶奶说几句话，放下一堆礼物就走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天天都来，天天带来好多东西，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许多营养品和漂亮衣服。可是燕子很不高兴，自从这些人出现后，爷爷整天黑着个脸，没一丝笑容，奶奶常常一个人捂在家里，也不带燕子上山摘果子。“这些人来干啥呀？他们咋还不走呢？”燕子天天嘀咕着。

这天，他们又来了。不一会儿，奶奶把燕子也叫进了屋。“燕子，过来。”爷爷闷声闷气地说道，“来见见客人。”燕子不情愿地叫了叔叔阿姨后，就不说话了。被燕子叫做“阿姨”的女人突然抽泣起来，抓着燕子的手臂喊着：“燕子，我是妈妈，我是妈妈！”燕子吓了一跳，忽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奶奶。奶奶没说话，只对着燕子点了点头。陌生男人拍着妈妈的肩膀说道：“春梅，孩子就在眼前，应该高兴才是！”“对对对，燕子，这是舅舅！”“妈妈？我的妈妈？还有舅舅？这是怎么回事呢？”燕子狐疑地看着爷爷。“燕子，你……你……是……爷爷赶集的时候……捡的……这……是……你亲妈……”爷爷红着眼睛颤颤地说道。“怪不得爷爷奶奶从来不提爸爸妈妈呢！怪不得黑娃老喊我野丫头呢！”想到这里，燕子心里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间她自豪起来，自己终于可以像隔壁的妮妮一样有妈妈了，于是便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接连几天，燕子都神气地牵着妈妈的手，村东村西转个不停，看见伙伴们就高兴地大声喊：“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妈妈！我妈妈回来了。”妈妈要带燕子去城里读书，燕子高高兴兴地答应了。爷爷奶奶看燕子这么高兴，什么也没多说，默默给燕子收拾好东西。

城里的学校很大同学很多，城里的街道车来车往，城里的燕子拥有一辆很漂亮的自行车。可是，月亮湾总是悄悄跑到燕子的梦里来，梦中爷爷奶奶总是站在村头的桂花树下朝燕子笑着招手。

每当夜色爬上窗棂的时候，燕子总是想起那甜甜的山泉水，想念漫山遍野脆脆的野山果，想念水汪汪的月亮湾。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月亮湾呢？”月色里，燕子痴痴望着天空中那轮弯弯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