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们叫蒋话,虽然他叫这名,但平时话可不太多,且总是轻声细语,完全配不上他一米七八的大个。
我和蒋话一起在临江小区租了一间房,平日里打扫做饭,缝衣补袜都是他干。倒不是我懒,只是他嫌我做不好。
此外蒋话还极有爱心,我们同住的一年里,他总共捡回来过两只猫,一只狗,一只乌龟,甚至还有三头螃蟹。但后来全都放生的放生,送人的送人。那天他又捡了个家伙回来,只不过那次不是动物,而是个女孩。
记得那是个雨天的下午,我独自一人呆在客厅看书。蒋话从外面开门进来,我见他大半个身子都湿了。他把伞往门边一丢,低下头开始脱鞋,这时我才发现他后面原来还藏着个女孩子。那女孩穿着白衬衣,短裤,浑身都湿透了。
蒋话走过来,指了指女孩对我说:“从今天起她住在这儿。”
我点点头说:“哦,可咱没房。”
他说:“没关系,我睡客厅,让她睡我的房间好了。”
女孩听了,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怎么好意思。”
“别。”我阻止她接着讲下去。“你按他说的做好了,否则他会过意不去的。”
女孩停了嘴不再说,我从浴室里拿了块没用过的毛巾丢给她,然后就往沙发上一靠望着他们两缓缓说:“好了,接下来谁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通过两人的说明,我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女孩叫小芳,她从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在那里待不下去,就偷偷跑了,从此和混混为伍,并且还找了个男友。今天她男朋友和她分手,所以她就独自冒着大雨蹲在路边哭。蒋话看她可怜,就过去给她遮雨,边安慰她。女孩说她一直和男朋友住一块,现在他们分手了,她无处可去。于是蒋话便立刻决定让女孩住进我们的房里。
不管怎么看都很扯。我心想这女孩不会是骗子吧?不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反正没钱,随身就带了几本书,偷去也卖不了多少。至于蒋话,给他个教训也好,免得下回又同情心泛滥被人耍。
就这样,小芳在我们房里住了下来。她的表现居然还不错,平常帮着搞卫生,做饭,看起来很正常,没什么问题。蒋话在附近的工厂帮她找了个工作,她每天准时去上班。只不过她好像没有搬走的想法,依然呆在我们这白吃白住。我倒不介意,反正不花我钱。
之后一天晚上,我又一个人待在房里,外头有人敲门。我过去开门,门口是一个男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歪着嘴一副流氓样。我心里暗骂句智障,问他来干嘛的。
他说他是小芳男朋友,过来找她。我说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他说他们处的好着呢,怎么可能分手。
我看他一副惊讶的样子,不像说假话。我说小芳不在,下回你再来找。
他马上阴下了脸说:“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她,不然你他妈别想给我好过。”
“滚!”我冲着他吼了一句。
他怒了,上来提起我的领子说:“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我弄死你!”
这时蒋话从楼下上来了,他见我们这样,问我们在干吗?
那男人见他五大三粗的样子,立马就泄了气。他松开我的领子然后瞪了我一眼说了句你给我等着,就走了。
蒋话走过来问我刚才那男人是谁?我有点恼怒说:“他是小芳男友,他说他们可没分手,处的好着呢。”
蒋话摇摇头说:“不可能,小芳不会骗我。”
我说:“我说你对她这么好干吗?又管吃又管住的,你不会喜欢她吧?”
谁知那家伙听完我说的话,立刻低下头涨红了脸,靠!
爱情就像龙卷风,来的又快又猛让人措手不及。蒋话和小芳真的开始交往了,两个人每天浓情蜜意的粘在一块儿,只不过蒋话依然睡在沙发上。照他的话说这是对女孩的尊重,他们好像连接吻都没有过,撑死牵个手。
我开始收起偏见,虽然很可疑,但毕竟小芳的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们两人每天过的都很不错,那个男人也没有再出现过。我想,我是不是该搬出去,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了。
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那天因为工作的缘故,我需要去隔壁区跑业务。中午事完了,去餐厅吃个饭准备回去。结果看到隔壁桌一对男女正在亲热,那男人背着我,五颜六色的头发看着实在眼熟。很快他们停了下来,我看到男人对面那个人的脸,是小芳。
小芳也看见了我,一瞬间她的脸色有些狼狈。她和那个男人说了几句,那个男人就走了。接着小芳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我给她倒了杯酒,然后说:“你们果然没有分手啊。”
她说:“嗯。”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和蒋话说?”
她说:“我只是不想伤害他。”
“你已经在伤害他了!”我猛的站了起来大声说。
她低下头,不说话。我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在,他们两人都没有回来。凌晨两点,外面响起敲门声,我过去把门打开。蒋话喝的醉醺醺的站在门外左摇右摆,我忙过去扶住他问他怎么了。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说小芳打电话来说要和他分手,也不给他任何解释就挂了电话。
我说,你就是个白痴。
后来小芳就消失了,我们再也没见过她,直到半年之后的某一天。
那天,有个陌生电话打到了蒋话的手机。蒋话接过电话,那头是个女人,说话声音很有礼貌。她问蒋话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小芳的姑娘?蒋话听了激动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说:是,我是她男朋友。
打电话来的是医院,小芳前几天去世了,蒋话是她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我们去医院认了人,蒋话扑在小芳的尸体旁大哭了一场。
后来蒋话给小芳买了一片不错的墓地,下葬那天,我们站在小芳的坟前,默默然眼前望着矮矮的墓碑。
良久,我抬头问他:“蒋话,你现在怎么想?”
蒋话说:“我想,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白痴。”
我重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据说小芳得的是艾滋病。
我想起那个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男人,又想起小芳最后和我说过的那就话——我只是不想伤害他。
看来她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