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佳不是调香师,但很爱闻香。
拿她的话来说,我每认识一个朋友,都会用香气对应他(她)的味道,时间久了,人未到,香气已入鼻。这不是赞赏朋友的体香有多浓重,而是在她的眼里,每个人每段过往都有他的记忆密码,香气就是她记住人的最直接最长久的方式。
对人的描述,不一定是用最贴近体香的味道来留住,但可以用见面时刻或重要场景的某一个味道定格,成为她对世界的认识。
阿佳说,她爸的味道是啤酒,因为他就好这口,她小时候就负责帮老汉儿买啤酒,看着老汉儿咕嘟咕嘟地喝啤酒,麦香在他身上围绕,就记住了这个味道。
妈妈的味道是洗衣粉。在印象里,妈妈的高光时刻是晾晒衣服。每当妈妈洗完衣服,对着太阳挂衣服的时候,是一种美的发光的状态,疲惫被她手里洗好的衣服一扫而空。那时的妈妈还很美,少时阿佳穿上妈妈的衣服,都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好像妈妈温暖的手,在帮她整理衣领。
哥哥的味道是塑料味。因为高中放学时,老哥会和哥儿们打篮球,让她去买水。在小卖部到篮球场的路上,她能闻到刺鼻的塑胶味,塑胶场地上散发着一群热血少年的汗水,闻得有点上头,但不得不闻的味道。
奶奶(称婆婆)是小面的味道。小时候,婆婆经常给自己做重庆小面,放很多牛肉很多豌豆。邻居嬢嬢看到婆婆,就说又给小孙女做小面啦。她说,娃儿长身体,要吃好睡好。那时,灶台边的婆婆在夕阳下是金色,阳光流泄在她的斑白头发上,也是金色,像是戴了一顶王冠,动人极了。
而我对应猪骨浓汤的味道。因为初遇我时,她正在喝又香又浓的豚骨拉面,我就是这么被记住的。我听了又好气又搞笑,原来我就这么被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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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的女人是敏感的,但闻香的女人也是幸福的。在这座城市,她只身一人。但她从来不会哀怨或提到想家的心情。她说,家人一直都在,在她的嗅觉里。想他们了,就去寻他们的味道。
阿佳离开家乡时,婆婆已经不在了。她带了很多小面出来,就是想留住婆婆的味道。有时自己吃,有时煮给我吃。每当那时,我就看到热气腾腾的她,或许,阿佳的味道也是重庆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