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241】忠臣去国,不洁其名。2024-04-03

23、

十月十六日,皇帝李存勖下诏,贬梁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珏为莱州司户,萧顷为登州司户,翰林学士刘岳为均州司马,任赞为房州司马,姚觊为复州司马,封翘为唐州司马,李怿为怀州司马,窦梦征为沂州司马,崇政学士刘光素为密州司户,陆崇为安州司户,御史中丞王权为随州司户;原因是他们世受唐恩而在梁朝为官。刘岳,是刘崇龟的侄子;姚觊,是万年人;封翘,是封敖之孙;李怿,是京兆人;王权,是王龟之孙。

段凝、杜晏球上言:“伪梁要人赵岩、赵鹄、张希逸、张汉伦、张汉杰、张汉融、朱珪等,窃弄威福,残蠹群生,不可不诛。”皇帝下诏:“敬翔、李振领头辅佐朱温,共同倾覆唐朝;契丹撒刺阿拨叛兄弃母,负恩背国,应该与赵岩等一起族诛于街市;其余文武将吏一概不问。”又下诏追废朱温、朱友贞为庶人,摧毁其宗庙神主。

皇帝与梁军战于黄河岸上时,后梁拱宸左厢都指挥使陆思铎善射,常在箭上雕刻自己姓名,射皇帝,射中马鞍,皇帝拔箭收藏。至此,陆思铎跟从大家一起投降,皇帝拿出箭展示给他,陆思铎伏地待罪,皇帝安慰而释放他,寻即任命为龙武右厢都指挥使。因为豆卢革还在魏州,命枢密使郭崇韬暂管中书事。

后梁诸籓镇节度使渐渐入朝,或上表待罪,皇帝都慰劳释放他们。宋州节度使袁象先首来入朝,陕州留后霍彦威次之。袁象先带着珍货数十万,遍赂刘夫人及权贵、伶官、宦者,十天之间,朝廷内外争相赞誉他,皇帝也对他恩宠无比。

十月十九日,皇帝下诏,伪庭节度、观察、防御、团练使、刺史及诸将校,一律保留原职,之前投奔伪庭的将校官吏,一切不追究。

十月二十日,豆卢革从魏州抵达大梁。

十月二十四日,加授郭崇韬为守侍中,兼领成德节度使。郭崇韬权兼内外,设计筹划,竭尽忠诚,直言无隐,也举荐很多人才,豆卢革坐享其成而已,无所裁正。

十月二十六日,赐滑州留后段凝姓名为李绍钦,耀州刺史杜晏球赐名李绍虔。

十月二十六日,后梁西都留守河南尹张宗奭来朝,恢复原名张全义,进献钱币、马匹,数以千计;皇帝命皇子李继岌、皇弟李存纪等以兄长之礼事奉他。皇帝想要发掘梁太祖墓,劈开棺材,焚尸,张全义上言:“朱温虽是国之深仇,但其人已死,不可能再加刑,屠灭其家,足以报仇,乞请免于焚尸,以存圣恩。”皇帝听从,只是铲平陵园,砍光树木而已。

十月二十八日,加授天平节度使李嗣源兼中书令;以北京留守继岌为东京留守、同平章事。

24、

皇帝遣使宣谕诸道,后梁所任命的节度使五十余人都上表入贡。楚王马殷派儿子、牙内马步都指挥使希范入见,缴纳洪、鄂行营都统印信,上呈本道将吏名册。

荆南节度使高季昌听闻皇帝灭梁,避唐庙讳(李存勖的祖父李国昌),更名高季兴,想要亲自入朝,梁震说:“唐有吞天下之志,严兵守险,还担心不自保,何况数千里入朝!况且您是朱氏旧将,安知他不以仇敌相待呢!”高季兴不听。

25、

皇帝遣使将灭梁消息告知吴、蜀,二国皆惧。徐温责备严可求说:“你之前阻止我的计划(徐温打算派舰队北上),现在怎么办?”严可求笑道:“听说唐主始得中原,志气骄满,御下无法,不出数年,将有内变,我们只需要卑辞厚礼,保境安民,等待而已。”

唐使称诏,南吴人不接受;皇帝改换国书,用平等国家之间交往的礼节,说:“大唐皇帝致书于吴国主”,南吴人回复称“大吴国主上大唐皇帝”,辞礼如同笺表。

26、

南吴有人告发寿州团练使钟泰章侵占盗卖官马,徐知诰以吴王之命,派滁州刺史王稔巡视霍丘,然后替代钟泰章为寿州团练使(霍丘在南吴边境,以巡边为名出行,在途径寿州时突然将钟泰章拿下),贬钟泰章为饶州刺史。徐温召钟泰章到金陵,派陈彦谦诘问他三次,都不回答。有人问钟泰章:“可以不自辨?”钟泰章说:“我在扬州,十万军中号称壮士;寿州离淮河只有几里,步骑兵不下五千人,我如果有什么想法,岂是王稔单骑而来,就能拿下我的吗!我义不负国,就算是把我黜为县令,我也马上就去,何况刺史!为什么要为自己辨护,以彰显朝廷的过失呢!”徐知诰想要法律约束诸将,请逮捕钟泰章治罪。徐温说:“如果不是钟泰章,我已死于张颢之手,今日富贵,岂能辜负他!”命徐知诰为儿子徐景通娶钟泰章的女儿,以解除他的心结。

华杉曰:

钟泰章为徐温设计杀张颢,事见公元908年记载。他不为自己辩解,这有个说法,叫做“君子不辩污”,你给我泼脏水,那就泼吧,我不屑于为自己辩护。他说如果为自己辩护,那就是打朝廷的脸,说朝廷错了,这类似战国时期燕国名将乐毅被小人进谗言,被逼逃亡后说的话:“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好朋友翻脸了,绝交了,但是我不说你坏话;忠臣被诬陷,被逼离开国家,但是我不为自己辩护,以显得国君有错。

钟泰章这样做,一是他的品格,二是他有底气。他对徐温有救命之恩,这种没有证据的指控,他一言不发,也是无声的抗议,徐温自然会思考,而他回答“有人问”为何不辩护的话,自然也会传到徐温耳朵里。所以徐温让徐知诰跟他结为儿女亲家,实际上是向他道歉。他的女儿,后来成为南唐皇后,而且也节俭淡泊,堪称贤后。

27、

彗星穿过舆鬼星座,慧尾长达一丈多,蜀司天监说国有大灾。蜀主下诏,在玉局化设道场,右补阙张云上疏,认为:“百姓怨气上彻于天,所以彗星出现。这是亡国之兆,不是祈禳可化解的。”蜀主怒,流放张云于黎州,死在路上。

28、

郭崇韬上言:“河南节度使、刺史上表者只称姓名,没有重新正式任命,恐怕他们心中还会忧疑。”十一月,开始降制发布新的委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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