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说爱你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一个孩子那不为人所察觉的爱。因为这种爱渺无希望,卑微低下,矢志不渝,炽烈深厚。这是成年妇女那种贪得无厌、不经意苛求无度的爱永远无法比拟的。唯有孤独的孩子才能珍视这样的感情。

自第一次见到他那天起,女孩的整个人生才真正开始。十三岁,似乎还不懂什么是爱的年纪。可确确实实,从那一天起,这个尚未长大的女孩一下子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未来的日子里都会属于他却从未被知晓的女人。

甚至一路追随,甚至偷偷为他生儿育女,却直到死,都再也没有被认出过。

这故事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茨威格,都能理解这种罕见却真挚的感情。

男人是个作家。他轻松幽默,善良多情,对每一个路人都报以最温柔善意的眼神,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年男性特有的迷人魅力,让人欲罢不能,束手无策。

可他却唯独不愿意沉下心来去爱一个人,这样一个洒脱不羁游戏人生的自由主义者,无意中主宰了一个女孩自十三岁起的一生。

—1—

其他人在社会往来中挥霍自己的感情,在和人喁喁私谈中将感情宣泄殆尽,他们就像玩弄一件玩具一样玩弄爱情,像男孩子炫耀自己抽的第一支香烟一般炫耀爱情。但是我,我没有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没有人开导我,没有人告诫我,我没有人生阅历,什么也不懂:我一下栽进了我的命运之中,就像跌入万丈深渊。

十三岁就爱上一个人,听上去是不是有些可笑?

成年人总有个坏习惯,喜欢以过来人的身份对“晚辈”指指点点,喜欢说“你这点小事算什么烦恼”,“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诸如此类。

似乎小孩子就不配有烦恼,也绝不会懂爱。

三毛曾说,成年人最幼稚的想法就是小孩子懂些什么?年少的烦恼或许琐碎青葱,但真的并不轻松。成长是最艰难的,经历过的都该清楚。

一个聪明敏感的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懂得追寻爱和活着的意义,这个过程必然是痛苦的,也是成年人所不屑或者说已经失去的能力。

而那份爱,也许不够成熟厚重,却纯粹真挚,坚定热切,不求回报,不掺杂任何成人世界的杂质,足以让每个自诩懂爱的大人羞红了脸。

—2—

令人惊讶的是,这份早熟的爱并没有在时光流逝中夭折,而是随着岁月年深日久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时女孩已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人偷偷生下孩子并独自抚育,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尽管天知道她有多么热切的渴望被男人认出,认出她就是若干年前住在对门小女孩,是那个后来与之缠绵的美丽少女。尽管女人心里清楚,作家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她说出来,他定会慷慨帮助。

但只要他一天没认出自己,她就不会开口。

一个融入生命的深沉又神圣的秘密,是不允许推敲和怀疑的。就像你怎么告诉你的炮友,我爱上你了?

她懂得男人的洒脱自由,更不愿成为一个强塞过去的累赘。任何以情意为筹码想要左右对方人格自由的,最终的结局必然是毁了那份情谊。聪明骄傲如她,这道理又怎能不懂。

她必须留下这个孩子,这份爱才可以落到实处,不再虚无缥缈。

于是,这个秘密只能烂在心里,这份苦水,就让我独吞了吧。

—3—

后来,为了让孩子过上优渥的生活,女人交过好几个有钱的男友,却不肯嫁给他们中任何一个。

她出卖了肉体,但似乎守住了灵魂。我没法认可,却也不忍苛责。

毕竟,做道德评判是世上最容易的事了,你只需要手叉腰,嘴一撇,再翻上两个不屑的白眼,说上一句:“为了钱就卖身?真不要脸!” 就完事了。

这样的评判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对独立自由的呼声高过了以往任何时刻,太多的人告诉我们,女孩子不要对爱情太过认真,爱的更深的总是弱势的那一个。

大道理谁不会说。

可是,你难道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时候我还年轻,一无所有,只是倾尽全力的爱过一个恰好的人,热烈真挚,飞蛾扑火,美得不得了。

我知道这样不好,容易受伤。可成长怎么能没有伤害,傻完了,就长大了呀。

日后回想起来,那时的想法行为多么单纯幼稚,但却纯净美好到未来的时光里无论怎么怀念,怎么窝心都再也找不回来了。

—4—

故事没有就此结束。

孩子得了瘟疫去世,女人在世上最后一丝念想也破灭了,临别之际,她写下一封长长的信,在她死后,被交到作家手上。

她别无所求,只要他相信自己的话。

作家手握着信,想着那个死去的女人,无影无形却充满激情。书桌上的蓝色花瓶已经空了,阴冷的风从另一个世界吹来。他感受到了死亡,以及一种不朽的爱。

女人一定是个天使,来到这个世界教会他什么是爱。

只是这觉悟,是否来的太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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