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干净美好的时光,如礼攸的画。画中的云烟不会随风消散,画中的花颜躲开了季节的流转。
那些野花,我只能这么唤,因为礼攸从不给她们取名。
那些野花,开在一幅幅油画里,开得独立而繁华。礼攸用轻柔的线条描摹出她们生命与生俱来的自由和率真,用汪洋的油彩铺泼她们简单而肆意的张扬。
礼攸的画,光欣赏是不够的。你心生的惑怎么办?于是,你还想伸手去盈握,去碰触,贴近去轻嗅。盈握一杆茎叶的纤韧,碰触一枚花瓣的柔软,轻嗅一片花海的幽芳。你甚至想闭上眼睛,张开手臂,贪婪地置身于景中,任自己沦陷在一重温暖,哪怕它含着些许寂寞和忧伤。抑或,你想换上浅色的衣裾,去折几头别在长发,绿野仙踪一番。你忘了,这是虚的景,这是礼攸的画。
那些野花,怎么可以这样美而有力量,轻易就把人给吸引和拐带?
第一次看礼攸的散作,作品太多,我先跑马浏览,果然最先就观赏到花,而且发现他画花儿的还真是不少。却不是花园娇贵的牡丹,百合,亦非庭院妩媚的茶玫,月季,而是山坡田郊洋洋洒洒五彩缤纷的一片,花海,就是其名。难怪杨万里诗曰:野花闪过绝芳馨,借问行人不识名。
礼攸说,或者,她们有格桑,太阳花,矢车菊,我也不确定甚至不知道,名字没所谓,我在意的是她们在各自喜欢的季节毫无遮拦的绽放,丝毫不担心韶华易逝,看到她们的那一刻,我一下子被感动!
这样的时刻,我体验过。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遇见一树在秋天点亮一生中最美芳华的海棠,浅紫粉白,一朵一枝,疏影横斜,用淡雅的色彩,写意疼痛磕出血后的婉约,用嬴弱的娉婷,摇曳出青春的拥挤与孤独,一叶一枝,轻颤我心,那一刻,言语和文字都显苍白,除了莫名的慌张,傻傻地凝视,我什么也做不了。
世界永远处在经历万般却又永远无法抵达完美的状态,俗世中的人,眼睛早已惯看世间万象,繁琐暗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我们,向生活妥协了很多。
礼攸,面对一顷岑寂而开阔的野花,依然瞬间被感动,真好!
那是呼啸而来的青春与天空的云朵擦出了雨水,盈上眼眸,溢满心间。眷恋自然草木的情怀,可见俗见尘,可心归原乡。恍若,少年依旧。
物欲横流的当下,每个瞬间的感动都不易,不要怠慢。而人的心中都有一块荒芜夜地,留给不屑又骄燥的自我。大千世界其实赋予了每个人洁白的纸和灵活的笔,只待我们将心化作泱泱水墨。能做到的人不多。
礼攸做到了。在时光的渡口,他仍是归来的少年。写意一片斑斓率性的野花,他只在不经意间。因为与花相遇,也在不经意间,没有谁去约定,也没有谁去守候。随缘的突然间的遇见,碰撞的感觉最直抵心扉。
比如山雨莅临前的早晨,大雁布阵后的黄昏,巨大的安静里,只有细微的风声在轻摇一朵朵互致问候的花枝,浅拂一棵棵开始结籽的草叶。
和此景不经意的偶遇,刹那的相逢,礼攸褪去了城居的华服,与大自然的质朴时光同步。心,任由骤涨的惊叹和喜悦充盈。
看那广阔的土地,只交由野花野草去规划,去自由发展,去散漫张弛,这才是真正的奢侈和大手笔啊。红,橙,粉,白,黄,紫,簇拥着,漫漫而开,山坡,原野,水边,从春开到冬。四季飘雨四时寒,寒的是空气。一场雪后日日暖,暖的是心情。野花,绽放起来不管不顾,和山风联袂演绎一份专属的青春美好。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礼攸泪涡浅,笑容暖。他相信,花海里的萤火虫可以飞上天空,填补一颗刚刚坠毁的流星,月光可以托举花朵,不肯浮动的露珠碎成水晶。在他心里,与漫漫野花相望相偎的时光是熠熠生辉的。他童心未泯。
站立大地,泥土的气息,野花的清芳,让身体和心灵都归于一致,如万千花草的一株,安稳,热切。不重要的事可以走开,重要的事还不曾到来。人和花,一起眷恋脚下柔软的大地,如潮的花期,还有致予远方的诗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至简美丽。
一滴水有了温度,可化作指纹,以独一无二的形状印上一枚坚石。都说文如其人,其实画也如其人。礼攸率性而谦和,浪漫而温厚,笑容向阳。一颗心,仍怀赤子之本真。
向美好的事物低头是最朴素的俯首,礼攸持笔颔首,将这满满的感动一点点抖落在画布。他借自己的油画,令终将消逝的美好说服时光之刃,去问候天边一朵浪迹的云。
一幅画,礼攸将震憾于景的感动融入,这就是艺术。只有️真正的艺术才能带来精神的力量和指引的方向。它,有灵魂,它的灵魂,是画者灵魂的副本。
砺风沐雨而开的野花不孤芳自赏,从来都是结伴而行而开。所以画野花,礼攸不画一朵两朵。但无论单独的每一枝看起来是多么谦和纤弱,在礼攸的画上都拥有一个细致而又自信的灵魂。每一朵,都是一笺摇曳着喜悦的心语。 风拂画中,枝的舞蹈,叶的翻飞,色的流动。她们,或立或倾或伏,悄无声息地互传心香。发波的柔韧,缎面的质感,想放歌的欲望,你不禁化身彩蝶,追逐着斑斓里的生机和灵性,吟一阙蝶恋花的小令,细细地装点心中的浩荡河山。
生命中不经意的那些刹那,像一首诗,没有起点,不会终结,一直优雅进行中。礼攸的那些野花,植在他心间。《那些野花》自由浪漫,素朴纯粹,一路劲风向阳开去。美!是偶然也是必然。礼攸天性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