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我又来到了这湘湖边,可我那个会唱歌剧的男同学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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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新大一,我依旧少言寡语,面目清冷,只识得班上的四个人——同寝的嘉、熊、花 以及我自己。
后来时日渐长,多记了班上许多人的名字和面孔,但仍有些许人是未曾说上话的。再后来,接触多了,三十多个人便也轻轻巧巧地记下,有了七嘴八舌亦或只字片语的对白。
但是,具体怎么跟他熟络起来的,如今却已记不得了。
只知道男生们都喜称呼他为“DongYang”,女生也跟着叫。
起初,只以为这名字是因他对日本文化颇为了解,对当时大家都喜爱的动漫深有心得,便戏称“东洋”。
后来听说浙江有个”婺之望县“——东阳,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我又以为是他来自这”歌山画水“,大家以其家乡之名代称。
后来的后来,貌似专门向人打探过这名字的由来,但那回答却早已模糊的听不清了,连回声都渐没,所以至今对这“DongYang”二字仍是满目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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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令我震惊的大事件,应该发生在大二开学前的军训。练习分列式的间隙,我们那群来自南航的空军青年教官们总喜欢将几个班拉到一起,起哄叫嚣,这边“来一个”,那边“出一双”。
青春正盛的少年们有的跃跃欲试,喜欢大展拳脚,有的沉静内秀,不禁害羞赧然。
记不得他是哪一种了,究竟是被人推上前去的,还是自己主动跳上前去的。
只知道他一开口,我便惊呆了,可惊呆我的是不是那首《我的太阳》,却又记不清了(许是真的老来多健忘,可还不到三十岁的我竟这般忘事儿,着实让人心焦呀)。
但是,我却记住了这个会唱外文歌剧的男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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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交集事件,应该是那次组队参加学校的一个神马厨艺大赛(原谅我名字又忘记了)。那时候,我对厨艺还是一窍不通(说实话,如今也没精进到哪儿去),应该是莫名其妙被拉去充人头的,只因为参赛规则里有一条:组队人数必须是三人。
气氛热烈的比赛现场,看着两位队友——他和另一名交好的女同学,切菜,热油,翻炒,收汁,起锅,装盘,忙的热火朝天。
我只能站在一边,呆若木鸡。最后出于羞愧,我在盘边放了一个半天切好的胡萝卜花聊做装饰,就将这盘红烧土豆块端上了评委席。
而今,这菜的味道如何,评委的评价如何,早已是九霄云外的事儿了,但当时那个会煮饭烧菜的男同学还是让我挺钦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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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接触并深交,应该是一零年的暑假吧。野孩子乐不思蜀,不想回家,于是又一次充当了莫名其妙的人头——班里几个大牛男生组队参加暑期社会实践,项目因为关乎民生、关乎人性,上升到了一个比赛范畴,但是队员不足,于是刚好留校的我便被叫去充当了组织里唯一的女性角色。
那真是个炎热的夏天呀,现在想想还挺自豪的。
我们六七个人每日早出晚归,日晒雨淋,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工厂区与民工聚集地,填问卷,拍照片,找素材,做活动。
没出几日,我们便从一个个肤如凝脂的白面书生变成了一只只油光黑面的碳烤乳猪(当然,肤如凝脂仅限于本人)。
我们在正午的烈日下登过还未封顶的大厦,拍摄建筑工人汗如雨下的黝黑笑脸;我们在滂沱的雷雨中穿过傍晚下班时分密集的电动车潮,记录车间工人行色匆匆的落汤身影。
一整个暑假的奔波,很多细节与时刻早就忘记了,只记得当时自己很佩服这群坚毅而善良的男同学,这当中自然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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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应该是准备考研的那段时光了。因为兴趣与专业限制,我计划跨考心理学,没成想,他竟也好这口儿。于是我们就搭伴复习。其实啊,那哪是复习,分明就是探索全新领域。
我们和其他几个准备考研的同学一起,早上轮流赶早儿去自习室签到占座,或者互相帮忙带个早饭晚饭,再或者一起去G3餐厅二楼吃个夜宵,顺便讨论几道历年真题。
因为我们俩报考同一个专业,所以一起讨论的问题就多点,还能互相检查检查对方知识点的掌握情况。
可是后来,随着考期日益临近,我因为压力与焦虑,就和另一位女同学从桌椅拥挤的教学楼自习室转场到图书馆宽椅大桌的自习室,我和他两个人便分开备战了。
后来考完试,出了结果,我稍微放下心来,才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他竟然没有参加考试,至今原因,我还没有十分明了。但想来,这是不是一种预兆,他即将从我的人生列车上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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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个秋末还是春初,我们曾来过湘湖,看见了湖边死掉的几尾小鱼,还调侃要做个水质调查;看见了博物馆里形象逼真的科考队蜡像,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我们打打闹闹,还拍了合照。
忘了是七月末还是八月初,我还去过他的家,那个有溪流,有水塘,有山丘的南方小村庄,那个家具古朴,陈设简单的二层小农房。见过他那朴实热情的父母亲,听过他讲孝女曹娥的故事,吃过至今仍觉味道无可比拟的梅干菜扣肉和椒盐小土豆。
忘了是炎炎夏日的哪一晚,包括他在内的我们几个称兄道弟的伪哥们儿,在我打工租住的几平米里烧菜煮酒侃大山,在夜半的钱塘江边跑跳嚎叫压马路,末了,在闷热无风的夏夜里一起沉沉睡去。当然,我有睡床的特权,他们呢,只能睡地板。
可是,忘了是再后来的哪一天,我这个会唱歌剧会烧饭,朴实善良又坚毅的男同学就突然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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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忘记的情节一大堆,记得的故事也不见得是真相,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有一个会唱歌剧的男同学,在我的青春旧时光里淡入又淡出。
时隔多年,当我又站在这物是人非的湘湖边,我怀念起那段美好年华,回想起那份真挚友情。
然而,谁的青春里不曾有几个或深交或浅言的人儿来来去去呢?不惋惜,不嗟叹,而今的我只隔空祈愿,那个近在咫尺亦或远在天涯的男同学,当下安稳,将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