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手记 | 黑猫

许小姐刚从医院出来,手里提着大包看不懂名字的药,心理医生刚刚告诉她,她得了抑郁症。

因为不擅人情世故得罪了领导被开除;在一起六年的男友突然提出分手原因是劈腿;妈妈下楼梯踩空摔折了腿住院;被做微商的小学同学骗了一大笔钱……短短两个月之内,不幸接二连三到来,心底本就累积了过多压力和消极情绪的许小姐,终于崩溃了。

她的崩溃是沉默的,不会大发脾气,也不会歇斯底里,任凭自己像一台被卸了电池的闹钟那样,将生命的指针永远停留在原地。


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夏天的阵雨却说来就来,与雨点的密集程度成正比的,是街上路人的奔走速度。许小姐看着身边混乱匆忙的人们,喃喃自语:“我跑不动啊。我跑不动啊。”

于是许小姐就淋着雨走回了家。把湿漉漉的鞋脱在门外,开门,开灯,关门,把沾着雨水的药袋放到桌上,踩着积水的袜子走到厨房,开火,烧水,下面。

面条放进锅里的一瞬间,许小姐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一点哽咽的声音也没有发出,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泣。关火,捞面,然后她回到桌子前吃这一碗清水挂面。


一碗面,许小姐吃了一个钟,她吃一口,发一会儿呆,又吃一口,又发一会儿呆。

忽然,窗户的方向传来响动。

“咚…咚…”

许小姐木然地望向窗户,盯了一会儿,响声不停,于是她起身走到窗户边,开窗。


“喵。”

一只黑猫,踮着脚站在窗台上,它懒洋洋又傲慢地叫一声,然后窜进屋子。许小姐转头看它,它已经跳上了桌子,低着头闻装面的碗,接着又闻闻打湿的药袋,似乎都很嫌弃,只闻了一下就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去趴着。

许小姐默默地把面碗和药收走,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和半盒沙丁鱼罐头放在桌上。

黑猫吐了吐舌头舔爪子,看起来对牛奶和罐头一点兴趣也没有。

许小姐也在桌子边趴着,把下巴枕在手臂上:“你不是饿了吗?我也没有更好的东西可以招待你了。”

说着说着,困意突然来袭,意识朦胧间,许小姐看见黑猫踮着脚走到自己面前来……


凌晨三点,一只黑猫从城市的某扇窗里跳出,遇到角落里的另一只黑猫,对方向它打招呼——

“你不是从来只吃人的快乐吗?今天怎么换口味了?”

“你管我。”它说着,想起了大雨下那绝望的“我跑不动啊、我跑不动啊”的声音。

“什么味道?”

“难吃,苦的。”

说完黑猫又一跃,消失在城市高低错落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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