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家乡,大约五公里左右远有一个小火车站。我大伯曾经在火车站内工作,那时候童年的我们经常去围观火车,去看那在两条细细的铁轨上奔跑的铁盒子。甚至偶尔可以随着母亲花五毛钱搭乘一站路程,然后顺着铁轨走路去城郊的外婆家。那时候,大人们就告诉我,这两条长长的铁轨,可以带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眼花缭乱的都市繁华。于是,我一直对乘坐火车去远方旅行的梦想充满憧憬与期盼。
我的记忆中对火车无外乎有两次印象深刻的旅程。那是在大约80年代初。我们全家,随着父亲迁移到他工作的地方生活。家里的一位堂兄送我们到当地的火车站搭乘那绿色的火车去往广东梅田。那时候交通还不发达,路途很遥远,车也走的很慢。从湖南醴陵到广东坪石,火车走走停停的接近十六、七个小时。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最长时间的一次远行。不同于去外婆家,不同于小时候扒过的去浏阳的小火车。长长的铁轨身后是家乡,这是一趟走出来就不知道归期的一次旅行。
与共和国同龄的父亲,十七岁当兵,当时被派遣到四川甘孜州后勤部队服役。在部队三年后,响应祖国的号召,转业到广东煤田成为一名煤矿工人。每天8小时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下挖掘,每天与又黑又硬的煤炭打交道。记忆深刻的是,每天上班前我们送行一身洗得发白但干净的父亲,到了下班时,我们兄弟几人没有一个能辨认出自己的父亲,他和所有同事一样,除了眼睛是闪亮的。整个身上、脸上、手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煤灰。作为煤矿子弟的我们开始一种陌生的,远离乡音的生活。唯一熟悉的就是铁轨,煤矿也有铁轨,上面走的小型矿车。从小在矿山生活的我们,眼里到处都离不开铁轨,煤矿上的矿车,从地下到地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陪伴着父亲。
因为当时开采条件的限制,煤矿的工作充满危险,瓦斯爆炸与崩塌随时发生。我也曾亲眼看到过父亲所在的煤矿,当时整个一个班全部井下遇难的事故。父亲在煤矿工作的日子,足足的十一年。在这十一年的岁月里,铁轨这一头是母亲带着几个孩子蜗居在工棚的昐归,那一头是父亲在矿井挥汗劳动。
无可幸免的是,长期在闷热潮湿的环境中工作,象所有煤矿工人一样都会得职业病,这已经严重影响了父亲的健康。于是,在1986年的时候,我们全家再次返回我们的户籍地湖南。我们全家带着在广东所有的家当再一次搭乘绿皮火车,辗转反复十几个小时。我又重新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伴着身后那条铁轨逝去的是我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几年之后,我长大了。我再次通过家门口这条铁轨到外地参加工作。一年到头,最辛苦也是最兴奋的时候,就是去拥挤的火车站买张票回家。几小时的行程,这条铁轨成为了我与家之间的纽带和思念,紧紧的拴着一颗游子的心。成家后的我,经常多地奔波,铁路交通的各种提速,从动车到和谐号、复兴号,生活中已经离不开小时候充满好奇的铁轨。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父亲已年近老迈。在2015年,父亲再一次通过家乡的铁轨,坐火车来到我生活工作十多年的深圳,来到了他曾经工作过广东。不同的是,已经不再是那一列绿皮火车,全新的高铁复兴号,把记忆中的十六、七个小时变成了三个小时行程。刚下高铁的父亲很兴奋,他或者从没有想过近千公里的行程,半天不用就到了。交通的发达带给我们的不是再是背井离乡的思愁,却是便捷和充满内心的温暖。
铁轨上铺满了我所有的记忆。人一辈子也同这这铁轨一样,处处是选择,在历史的长河中如粒砂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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