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好像老了

今夜,小姑来一电话问了我的近况,我说一切都挺好的。之后小姑问我,你父亲腰椎出问题了,你知道吗?我稍稍惊愕了一下,我不知道啊,谁也没告诉我。我明显感觉到小姑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多关心一下你父亲,打个电话回去吧。我答道,好的。

和小姑结束了通话,我握着手机想着,自从这次暑假空余回去看望爷爷奶奶,也没和父亲多说几句话,走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十几天腰椎就不好了呢?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嗯,还是打一个吧,虽然您我无事不会通电话,但都知道了也不能当作没事人,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

当父亲接通电话时,爸,听小姑说您腰椎不好,自己多注意,不要去下重力,好好休养……父亲说好的,你在外面也多注意身体,不要忽视了学业。明显感觉父亲声音是沙哑的,可能由于他最近身体不好,也可能是我打了这通电话回去。可忽然之间在电话这端听着父亲的声音,莫名就觉得父亲好像真的老了,已到中年,疾病什么的都凸显出来了。我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有点哽咽:您多保重,早日康复。

人都是脆弱的,不管父亲如何,一旦生了病,亲人的一声问候也是温暖的吧。

挂了电话,回想起家庭的种种,父亲过得其实也不如人意,全家的负担都在他身上,可又如何,路是他自己选的 —— 满是黑暗、布满荆棘,又能怨谁呢。我都知道的道理,他又何尝不知道?

和母亲婚姻的失败——促使他又去重组了一个家庭,再生下了一女。看似美满的生活,无形充满了奇形怪状的裂痕,仿佛黑暗笼罩着他,宛若一只黑爪扼着他的脖颈。但现在,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其中滋味想必他也一一尝试到了。

没有人的生活是顺风顺水,你我都明白,这从来就不是个公平的世界。人们起点不同,路径不同,乃至遭遇不同,命运不同。有人认命,有人顺命,有人抗命,有人玩命,希望和失望交错而生,倏而一生。——这是大冰的话,印象却着实让我深刻。

父亲,人生实苦,每个人都生而不易。可是如果您感到了艰难,不如先试着放过自己。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把它看得太严重,因为这肯定不是最终的答案,生活不会永远压迫着你向它妥协。

父亲,无论您现在是如何圆滑,虚伪,可您小时对我的严厉教育,我却历历在目,心存感激,不会忘怀。因为这胜过了一切您所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


零几年您带着我去北京读小学,托了多少关系去办借读证明才进入了二小,在京有多不容易,我知道。

一个夏天,顶着炎炎烈日,您带着我坐了2-3小时的公交去中关村,就为了一部学习机。

在工作忙碌之余,您也不忘带着我到处去开拓眼界,展望这个美好世界的边角。

每次犯错误时,您都会狠狠鞭打我,让我牢记它们,决不再犯。

一次测试,班主任让我们把成绩单带回去给家长签字。可我没考好,又不敢拿着它回去给您和母亲签字。说来可笑,我模仿不来您的签名,思来想去,于是自己就歪歪扭扭地签了母亲的姓名。把签了家长姓名的试卷交给老师后,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可怕的事儿还是来了——开家长会。家长会的当天晚上,您怒气冲冲回到家,并没有责骂我。而是接了一盆冷水放到外面,让我脱了鞋子站进去,我照做了。那可是冬天啊,那时北京有多冷,您不是不知道。我在水里站了不下3个小时,此事作罢,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读小学的我是没有零花钱的,在看着其他同学拿着零花钱肆意买零食时,我心动了。于是萌发了一个念头,偷拿了同学的钱,可在我还没有把钱花出去时,事情就败露了。之后班主任请了父亲去学校接受教育,父亲沉着脸回家,从炉子里掏出烧完的蜂窝煤渣子,让我跪了整整一晚上。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犯过此类错误。

诸类事情不少,我所受到的惩罚也不少,却也感谢您让我一一纠正了错误。

我也记得,在二年级开始您就要求我写日记。在您结束一天工作回到家后,翻开书桌上的日记就进行批改,第二天早晨,日记本上就有您认认真真的评语。这一写就是四年,从未间断,您的评语也一直伴随在我的日记本上,更是在我的心中。

坚韧、勤奋、善良、诚实、勇敢,这些都是您所教会我的,可又却远远不止这些。


父亲,无论您被生活磨成怎样,我都不会忘记小时您对我的教导。

父亲,无论我们再怎么生疏,我还是不会忘记是您生我养我到20岁。

父亲,无论我再怎么恨您、怨您,都不能改变您是我父亲的现实。

现在,您我之间再漠然处之,却也有着那切不掉的血缘。

谁不期待一个灯火通明的家,谁不是在用尽全力生活却不过勉强温饱。

于我而言,哪怕给我一丝的甜,我都会拿它治愈所有苦难——这是我二十年来所学会的。

我相信,生活不会总是一片黑暗,你想要的终会到来,或早或晚而已。

父亲,我尊重您的每一个决定,愿您不会禁锢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愿您早日康复,后半辈子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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