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林小夏盯着屏幕上第17版方案，睫毛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1:47，整层楼只剩下她工位上这盏孤灯。
"小林啊，这个方案客户要求明天十点前必须改好。"下午周敏把文件夹拍在她桌上时，新做的水晶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年轻人多锻炼锻炼，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文件夹里是即将竞标的商业综合体项目，原本由周敏负责。自从上周林小夏在头脑风暴会上提出"城市记忆博物馆"的概念被总监称赞后，这位资深策划主管的笑容就变得意味深长。
光标在PPT页面上闪烁，林小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落地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将玻璃幕墙上密密麻麻的雨痕照得纤毫毕现。她正要继续修改，右下角的微信图标突然跳动起来。
[舟]：第37页动线设计有问题
[舟]：商业体西侧预留通道被忽略
[舟]：建议参考东京六本木之丘改造案例
林小夏猛地坐直身体，这个沉寂半年的设计论坛网友，每次出现都能精准指出她的疏漏。她快速翻到方案第37页，果然发现消防通道规划图漏掉了西侧廊桥衔接部分。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她咬着下唇敲下回复：[您怎么知道我在改商业综合体方案？]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许久，最终发来张模糊的夜景照片。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玻璃，能隐约看见对面写字楼某个亮着灯的窗口，以及窗内伏案工作的身影。
林小夏忽然觉得后颈发烫，转身望向对面大厦。26层同样亮着灯的办公室里，有个挺拔身影正倚在落地窗前举着手机。惊雷乍起时，那人抬起的手腕在闪电中闪过星芒，是块宝珀经典款的深潜器。
第二天清晨，林小夏抱着文件夹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晨光穿过百叶窗，在顾沉舟的银灰色西装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他接过方案时，袖扣折射的光正好落在林小夏手背尚未消退的圆珠笔压痕上。
"西侧廊桥的改造思路很有意思。"男人修长的手指划过效果图，"不过..."
林小夏的心跳突然加快，想起昨夜那个神秘提醒。果然，顾沉舟的钢笔尖精准点在消防通道位置："这里的动线设计需要优化，下午和工程部开个碰头会。"
走出办公室时，她看见周敏妆容精致的脸在转角处一闪而过。对方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杯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淌。
当天下午的会议比想象中顺利。当林小夏展示完修改后的3D模型，工程部主管突然笑出声："顾总昨晚连夜让我们重做了荷载测算，原来是为这个。"他朝主位上的男人挤挤眼睛，"您亲自带的新人果然不一样。"
林小夏愕然抬头，正撞进顾沉舟深邃的眸光里。男人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表盘在会议灯下泛起冷冽的蓝光："星曜传媒从不埋没真正的珍珠。"
这句话在三天后有了更惊心动魄的注解。当林小夏被周敏临时叫去送标书时，对方递来的牛皮纸袋封口处，火漆印章赫然缺了一角。
"小夏啊，我车抛锚在滨江路了。"周敏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背景是呼啸的风声，"你直接打车去国际会议中心，千万别迟到。"
林小夏摸到文件袋内侧轻微的凸起，指甲轻轻一挑，夹层里竟藏着张微型储存卡。她想起昨天茶水间听到的只言片语——周敏的男友在竞争对手公司任职。
心跳如擂鼓中，手机突然震动。[舟]：标书有问题
[舟]：去B座打印室
[舟]：密码0703
当她冲进打印室时，投影仪正在自动播放监控录像。画面里周敏深夜返回公司，将林小夏电脑里的方案文件全部替换成错误版本。最后定格的是她与男友在车库交接文件的画面，日期正是林小夏提出创意概念的第二天。
"商业间谍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顾沉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林小夏才发现自己攥着证据的手正在发抖。男人身上清冷的雪松香笼罩过来，他伸手稳住她颤抖的指尖，表盘贴上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实习生手册第8条，"他低头看她泛红的眼眶，冷峻的眉眼难得染上温度，"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你有权向直属上级求助。"
落地窗外，春雨洗过的梧桐树正在抽芽。林小夏忽然想起论坛私信里那个总在深夜出现的对话框，想起雷电交加时对面大楼的灯光，想起他腕间永远比北京时间快三分钟的腕表。
原来有些守护，早已在沉默中走了千万遍。
国际会议中心的玻璃穹顶在春日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林小夏握着重新封好的标书，指腹摩挲着烫金logo边缘细微的凸起。顾沉舟走在她斜前方半步，剪裁精良的西装随着步伐在腰线处收拢褶皱，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顾总，这是不是......"
"嘘。"男人突然停步转身，林小夏猝不及防撞上他胸口。他单手虚扶在她腰后，温热呼吸掠过她耳尖："看三点钟方向。"
透过旋转门镜面装饰，周敏正站在景观盆栽后打电话。她今天特意换了哑光口红，珍珠耳钉在鬓发间若隐若现，却掩不住频频看向腕表的焦躁。
"她提前半小时来确认陷阱是否生效。"顾沉舟带着她拐进消防通道，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休息室电脑连着投影仪，储存卡插进读卡器就会自动播放投标方案。"
林小夏突然抓住他的袖口："可我们替换了标书内容......"
"还记得你初版方案里的全息投影设计吗？"顾沉舟按下电梯键，镜面门映出他唇角微扬的弧度，"今天就让抄袭者亲自体验被光影吞噬的滋味。"
竞标会现场，当竞争对手展示出与林小夏初版高度相似的方案时，顾沉舟忽然举手示意："请允许我们临时调整展示顺序。"
林小夏站在操作台前，看着大屏幕弹出自己连夜修改的最终版。在"城市记忆博物馆"的立体模型跃然而出时，她按下藏在口袋里的遥控器。对面公司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变形，周敏与男友交易的监控画面如同幽灵般浮现在半空中。
惊呼声中，顾沉舟起身整理袖扣，宝珀腕表与会场水晶吊灯撞出冷冽清光："三年前贵司剽窃星曜传媒创意导致员工抑郁离职，看来周主管深得真传。"
保安冲进来时，周敏打翻的咖啡正顺着桌布滴落。她精心打理的卷发黏在煞白的脸上，美甲深深抠进掌心："你早就知道......"
"从你第一次把实习生创意据为己有开始。"顾沉舟将林小夏挡在身后，声音浸着冰碴，"星曜的监控系统每季度升级，包括你上个月偷偷关闭的13号摄像头。"
暴雨突至时，林小夏站在落地窗前看警车红蓝灯光刺破雨幕。肩上忽然一沉，带着体温的西装裹住她单薄的身躯。
"为什么帮我？"她盯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声音闷在羊绒面料里。
顾沉舟转动腕表，分针与秒针重合在十二点方向："三年前我错过挽救同事的时间，现在这块表永远快三分钟。"他指尖轻点手机屏幕，论坛私信界面最新消息停留在昨夜：[你值得被这个世界认真对待]
后来林小夏在顾沉舟书房看到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存着她大学时期所有作品。最早的文件日期显示七年前，正是她在建筑论坛发布第一个设计概念图的日子。
晨光漫过总裁办公室的胡桃木桌面时，新任策划主管林小夏接过委任状。顾沉舟将钢笔别进她胸前口袋，手指在烫金名牌上停顿片刻："今天该换我提问了。"
"什么？"
"论坛私信里说好要请救命恩人吃饭的事，"他弯腰与她平视，领带夹上的碎钻晃出一片星海，"林主管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兑现？"
窗外梧桐树沙沙作响，春风卷着樱花瓣扑在玻璃上。工位间的窃窃私语终于串联起所有线索——为什么总裁总在深夜巡查26层，为什么实习生能调用顶级项目资源，以及那个暴雨夜，监控室里有人为某个小姑娘熬红了眼。
星曜传媒顶层的旋转餐厅正在举办周年庆，香槟塔在星空幕墙前折射出细碎银河。林小夏隔着人群望见顾沉舟，他黑色礼服袖口别着那枚刻有0703的宝珀袖扣，正俯身听某位董事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红酒杯沿。
"林主管！"实习生小雨举着手机挤过来，屏幕上是三小时前刚发布的行业新闻，"快看热搜！"
#星曜传媒商业间谍案宣判#的词条下，周敏戴着手铐的照片被拼接在林小夏获奖的「城市记忆博物馆」实景图旁。热评第一条写着：感谢那些在阴影里掌灯的人。
林小夏突然想起宣判那天，顾沉舟带她去见的那个女人。在城郊开陶艺工作室的前员工苏晚，右手小指至今不能完全伸直——那是三年前因剽窃事件自残留下的伤痕。
"当时所有人都说我的概念太理想化。"苏晚转动素胚，泥浆在指缝间流淌，"只有顾总连夜从纽约飞回来，在机场拦下即将寄出的标书。"
林小夏低头喝茶，瞥见工作台玻璃板下压着张泛黄的建筑草图。铅笔勾勒的星空图书馆，与她大二参赛作品惊人相似。
"很熟悉对吗？"苏晚轻笑，"顾总当年就是用这张图说服我活下去的，他说总有人会接住坠落的光。"
此刻宴厅灯光忽然调暗，周年庆特别环节的倒计时在大屏幕亮起。顾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温热的掌心虚扶在她腰间："介意陪我跳支舞吗？"
《Por Una Cabeza》的旋律流淌时，林小夏踩到他锃亮的牛津鞋。男人闷哼一声，揽着她后腰的手却收得更紧："林主管的破坏力和创造力倒是成正比。"
"顾总三年前就开始关注我了吧？"她故意贴近他耳畔，"论坛私信里指导大二菜鸟改图纸的'舟'，收藏夹里存着某人在图书馆啃泡面的偷拍照......"
旋转到幕墙边时，顾沉舟突然带着她撞进星空投影里。亿万光点在他们周身浮动，他指腹抚过她锁骨间的银杏叶项链——正是她获奖作品里标志性设计元素。
"第一次在论坛看到'林间夏蝉'的创意，就像看见二十岁被困在纽约地铁的自己。"他呼吸扫过她颤动的睫毛，"那年暴雪导致列车停运，我抱着被否决的方案坐在站台，突然收到陌生网友发来的星空图书馆设计图。"
林小夏猛地抓住他衣襟，当年随手发给论坛网友的安慰信竟穿越八年时光，在此刻轰然叩响命运齿轮。她终于明白为何书房文件夹创建日期比她注册账号还早三天——原来有人始终在时光长河里逆流守望。
宴会散场时，顾沉舟变魔术般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却是两枚工牌，旧的那张边缘磨损严重，姓名栏印着"实习生 顾沉舟"，照片里青涩的少年抱着建筑模型，背景是纽约大学图书馆的彩色玻璃窗。
"现在换我交份方案。"他将崭新工牌套进她颈间，金属牌面刻着"首席创意官 林小夏"，背面镂空处嵌着枚袖扣，"关于如何把'城市记忆博物馆'扩展成终生企划。"
电梯数字跳到26层时，警报器突然闪烁红光。逼仄空间里，林小夏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顾沉舟单手撑在她耳侧，腕表秒针走动的声响被无限放大。
"其实监控室那晚..."他的吻落在她发烫的眼睑，"我看到有人对着错误方案哭成花猫，却坚持重做了七版数据模型。"
"所以顾总是被我的眼泪攻略了？"
"不，"温热的唇终于覆上来，"是被某个小姑娘修改第18版方案时，偷偷在页脚画的小太阳照亮了。"
晨光漫进总裁办公室时，新来的实习生们围在公告栏前窃窃私语。最新调令文件上，顾沉舟俊朗的证件照旁贴着林小夏的入职照，审批意见栏龙飞凤舞写着：
"准。附：建议增设24小时监护岗位，以防首席创意官再次熬夜。"
玻璃幕墙外，春日的梧桐絮纷纷扬扬。林小夏工位抽屉里，宝珀腕表的走时声与心跳渐渐重合。在某个被加密的云端文件夹里，静静躺着份名为《余生企划书》的方案，扉页钢笔画着两只依偎的知了，蝉翼上缀满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