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纽瓦克到上海的航程几年来不知飞过多少次,一次比一次觉得旅途漫长,逼仄的通道,昏暗的机舱教人昏昏欲睡,而偶尔从侧窗透出的微亮又让人憧憬起故土的音容。周围的乘客大多说着母语,面对空乘小心翼翼,甚至一言不发只是点头,航班与火车轮渡的一大不同便是:每个旅人心事无限,却又怯于——或是不舍——与邻座交流分毫。寒暄数语后便沉醉于手机与酣眠。静坐日行两万里的征程让人疲乏又振奋。
本应一往无前的入境今次有了小的波折,海关无法查验到我上次入关的记录。这时我才想起去年此时由香港入境,凭着是港澳通行证的便利。原来上海已经不是我回家的唯一门户,黄浦江的汹涌浪潮终有一次不敌香江的滚滚波涛。随后黑莓手机又一次电量告急,打完要紧的电话就搭上出租直奔浦东。出租驶出机场的那瞬间我得以吸入一口魔都冬日的凛冽,还是那么勃勃有生气。
君宝在楼下迎接,然而面色不佳。我才知道他最近劳累过度患上心肌炎,须在家静养高卧。此时我唯一的通讯工具余晖已尽,迫不得已我拿着地图截图搭地铁转动车再赴杭州。在去往杭州的高铁上,关于航班与火车的论断再得佐证——大家大声交谈,吐露着眉间嘴角无法遮掩的喜色。要过年了,大包小包,千里万里,为故乡,吾往矣。
杭州已然有成熟的地铁系统了,从车站到市中心眨眼而至。到餐厅时众人已经杯盘狼藉——而且毫无愧色——还是当年喝酒吃肉的伙计们。大家聊着房子票子孩子,一顿饭年华老去。最后被叮嘱的我下次将有更多的奶粉要带,更多酒要喝。晚安。
第二天被谷哥领着囫囵奔去紫金港,迎着校区的主干道依旧是吹面不寒杨柳风,宿舍区和篮球场如写生的静物默然伫立。寒假时节校园里并没有太多人气,我们两个六年未归的“老人”走着阳光遍布的大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时光是公平的,当年的喜怒哀乐是多么英姿勃发,当时的起承转合是多么壮怀激烈,可是到现在,统统归为一句“过去了”。
图书馆和院系大楼都已经关闭,初春的寒阳下一片冷清。启真湖畔的天鹅似是打扰安详的氛围,校门口偶见拉着行李箱的学生。谷哥和我颓然坐在长椅上,聊着过往时不时也陷入沉默。对过去有遗憾,对现实有不满,只有未来能暂时平息躁动的心。回首萧瑟处,到底意难平。
等我回过神来,已是在回上海的高铁上了,一日之间仿佛又走完了经年之旅。高铁飞驰,恍如推着我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