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再三,他们绝不肯给汉卿以自由。汉卿是笼中鸟,他们随时会捏死他,这个办法不成,会换另一个办法。为了保护汉卿的安全,我给这个独裁者签了字。但我要向世人说明,我不承认强加给我的、非法的所谓离婚…… 【于凤至】
18岁那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嫁给了汉卿。
人人都说我福泽深厚,是凤命,与将门虎子的先生乃是天作之合。我信宿命,我更信先生。
我的先生赤胆忠心,为国民赴汤蹈火。飘摇乱世中,我要护先生周全,我要救他到生命中的最后一息。
最好的爱是成全,我把名份给了娴雅安静的赵小姐,可是我给不了自己的心。我念念不忘,在美国幻想着和先生重聚,苦苦等了50年……
公元1897年,清末光绪二十三年,外强入侵,内乱纷起,社会动荡不安,清王朝的统治已是摇摇欲坠。这一年,我出生在吉林怀德县的大泉眼村。
我出生的时候,村里的五股泉流清澈冰凉,喧腾飞溅,先生说乃大吉之相,说我出生即凤命。父亲大喜,给我取名凤至,有凤至家,福泽深厚。
我的父亲于文斗靠开烧酒作坊起家,待我出生的时,我家早已富甲一方,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富商。
父亲交友甚广,为人豪爽正义,受过父亲照拂的人很多,20世纪初,父亲救下了被人追杀的草寇张作霖。
此事父亲也没记在心上,以为是过眼烟云,张作霖却一直念念不忘。入主奉天做了督军后,更是亲自上门给儿子张学良提亲。他说虎子凤命,乃是天赐良缘,今后必大富大贵,说得父亲也动了心。
那一年,我11岁,懵懂的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困惑,可我和汉卿的婚事却不容反抗,被宿命般定了下来。
公元1916年,民国5年的一天,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在喜庆的唢呐声中,我走进了锦绣繁华的大帅府,成为了汉卿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的先生比我小三岁,却生得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我对他一见倾心。
我信宿命,可我更信先生,我珍惜我们的天赐良缘。
在我跨进少帅府的那天,在他抬着头叫我大姐的时候,我就暗暗许诺,我要和这个人白头偕老,飘摇乱世中,我要护他周全。
我家世好,自幼受良好的教育,处事落落大方,为人谦和。我还生得清清秀秀,溥仪就曾赞我长得很美,宛若一枝雨后荷塘里盛开的莲。
我和张作霖的几位夫人和睦相处。和抚养冠英、学良、学铭大的卢夫人更是形同母女。对待下人也没有少奶奶的盛气凌人。
遇见大事,我总能有板有眼地提出自己的见解。一天天,我以自己的睿智和善良赢得了帅府上下的尊重。
威严的公公张作霖亦更加认可了我,他平时发怒时,其他人不敢上前,可只要我劝几句,他即可消气。
其实我最想得到汉卿的认可。我长他三岁,我是妻子,亦是姐姐,我对他柔情似水,关怀备至。他亲昵地叫我大姐,也和我在帅府里举案齐眉,恩恩爱爱。
可他没有坚守对我的爱。他是少帅,生得又风度翩翩,爱慕他的人如云,他在外面纸醉金迷,红粉不断
面对帅府外的风言风语,我选择充耳不闻,默默忍让。我继续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问寒问暖,对上有敬,对下有威,没有半点怨言。
我相信我的先生只是暂时迷失在小情小爱中,他总有一天会回归家庭,亦会完完全全属于我,我愿意等。
春秋轮回,弹指间12年已逝,我做了12年少帅夫人,我们有了女儿张闾瑛和三个儿子张闾珣、张闾玕,张闾琪。生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染上了重病。
父亲和张家协商,让汉卿娶我侄女为妻,以照顾全家老小。先生坚决不同意,说续弦更会要了我命。
听了先生的话我喜极而泣,我想,我这么多年的温良恭顺还是打动了先生。先生没有续弦,我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我以为先生对我已是情深义重,我以为先生已经忘了外面的莺莺燕燕。可是天不遂人愿,我没有等来先生和我安安稳稳过日子,而是等来了一个对先生神魂颠倒的女人。
1927年,先生在舞场上偶遇了赵一荻,也就是赵四小姐,他们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赵小姐楚楚动人,出身名门,可偏偏痴迷上先生。她退学,退亲,不惜和双亲闹翻,亲自来沈阳找先生。
先生带着她来见我。第一次见面,这个女人就让我乱了分寸。先生以前的风流韵事,说到底,不过是一时一景,过了也就过了。
可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娴雅安静,眉宇间都是对先生的深深爱意。先生看着她的双眸满满都是温情。
我强烈不安,内心也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可是赵小姐苦苦相求,说只要在一起,不要任何名份。先生的目光也是极其坚决。
我知道这一次,他们都认了真,动了心。
我没有再反对,我在少帅府边上给赵小姐修了府邸,答应了她以秘书的身份留在先生身边。后来,他们有了孩子,我亲自接到府上抚养,视如己出。
爱是成全和忍让,我不想我的先生为难。而在乱世中,我更要守住大帅府,护先生周全。
彼时,已是中华民国,可仍旧是内忧外患,战乱不断。日本对东北一直虎视眈眈,对公爹张作霖各种威逼利诱。
公公土匪出身,为人粗犷,可是他坚决不做卖国贼。日本失去了耐心。1928年,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皇姑屯事件。”
公爹抢救无效死亡,先生身在华北,东北形式岌岌可危。我做了“秘不发丧”的决定,稳定了局势。待先生回来,安排妥当,才发布了公爹逝世的消息。
在我的坚定支持下,几个月之后,先生宣布东北易帜,服从国民政府,走上了救国救民的道路。
几年之后,日军发动918事变。先生错估了形式,先丢奉天,四平,营口,凤凰等地,再丢锦州。东北三省彻底沦陷,先生亦成为人人唾骂的卖国贼。
国仇家恨,先生顶着巨大的压力,于1936年和杨虎城发动了西安事变,扣留了蒋介石,逼迫他改变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走向了国共合作的抗日道路。
在全国人民的欢呼跃雀中,我的先生却为此付出了被囚禁半个世纪的惨重代价。我的先生是抗日英雄,这一次,我更要陪着他,不离不弃。
先生被判终身监禁,说好的我和赵四小姐轮流照顾先生。可是她的孩子尚年幼,更需照顾,一段时间后,我说服她返回上海,由我一人陪伴先生。
我跟着先生,一路从南京到浙江奉化、安徽黄山、江西萍乡、再到湖南郴州和沅陵,吃尽了苦头。
几年里,我和我的先生相濡以沫,一刻也没有分离。在沅陵的时候,先生望着我不施粉黛的脸,提笔给我写了一首诗,“卿名凤至不一般,凤至落到凤凰山,深山古刹多梵语,别有天地非人间。”
被羁押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没有哭,可是望着先生的诗我落泪了。先生还记着我的凤命,记着我的福泽深厚。可是我却再也不能护他周全了。
被囚禁几年里,每个人都说我很苦,其实我是满心欢喜,只要能和先生在一起,再多的辗转流迁都是幸福。可是这样的幸福也戛然而止,走到了尽头。
1940年春天,体弱多病的我被确诊得了乳腺癌。我还是不愿意离开先生,我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我只想和我的先生在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结。
先生却各方求人,要我去美国治疗。治疗没有打动我,可是先生说自己今生是不可能重见天日了,在国外的几个孩子是他最大的牵绊,希望我保护好几个孩子,以免被斩草除根。
我无言以对,登上了去美国的国际航班。
我以为我和先生很快就能团聚,哪知这一走,便是五十年和先生天人永隔,我再也不曾见汉卿一面。
我到了美国,经过了炼狱般的手术和化疗,我瘦成了皮包骨,身体不足45公斤,我命总算保住了,可是走出医院的我已是身无分文。
临行前,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再回国,以免一家都被囚禁。先生的事已经引起了国内外的关注,美国对蒋介石的行为也极其不满。
我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美国动用一切力量,去营救我的先生,我要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我想我的先生一定可以自由,然后来美国和我安安稳稳地生活。我不能让出狱的先生身无分文,我闯进华尔街,开始炒股、炒房,我一点点,积累原始资金,并且很快就大富大贵。
我在美国买了两处豪宅。一处是著名影星英格丽·褒曼生前住过的林泉别墅,另一处是伊丽莎白·泰勒的旧居,两处别墅相邻。
我把两处别墅都按照当年北京顺城王府的家装饰起来。我等着我的先生来美国和我团聚。
同时,我对美国的参众两院议员发起救张呼吁攻势,我各方求人,掀起媒体大战,营救我的先生。
可是适得其反,我没有救出先生,蒋介石恼怒我作为张夫人在美国各方施压,萌发了让先生做杨虎城第二的罪恶念头。
先生的挚友张群亲赴美国,希望我断绝和先生的关系,给赵四小姐一个名分,也给先生生还的希望。
我费尽周折,给先生打了电话,问先生的想法。先生只说: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无论如何不会分开。
最好的爱是成全,成全意味着全心全意。为了先生的安危,为了不计名分,几十年如一日照顾先生的赵四小姐,我选择退出,成全一对璧人。
这么多年了,我远离祖国和先生,一个人在外漂泊流离,我的三个儿子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的心一寸寸苍凉老去。先生是我唯一的执念,可是,现在他也离开了我。
他和赵小姐在教堂牧师的祝福下,举行了婚礼,她成了先生,这个基督教徒的唯一合法的妻子,我失去了名份,可是我念着先生的心,一刻也没有停息。
从清末到民国再到中国,转眼已是公元1990年了。三月的洛杉矶阴郁寒冷,我一个人无力地躺在雅致的别墅里,视线渐渐模糊。
时间过得真快,我离开先生已经50年了,我念了他这么多年,可我还是救不出我的先生。
我买了两处别墅,都留给了先生。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来美国,我想他在别墅里,过回以前少帅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给女儿留了遗言,我和先生虽不同生,但要死后同穴,我要女儿在我墓旁又造了一处墓穴,我想和他合葬在一起,永不分离……
后记:1991年,张学良携赵四去于凤至的墓前拜祭,抚碑长叹:生平无憾事,唯负此一人。
湘西小木鱼.2017.12.21
愿和你在历史长河中,寻找至纯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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