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一下学期，接到爸爸的电话，聊着聊着他问了句“研究生，研究生，有没有研究出什么？”

当时我就愣了，爸爸一针见血，我无处可逃。

我不想阔谈当下的教育，它散发着酸腐，从初等到高等。于己，恐怕也是这大酱缸的一员，无甚资格去五十步笑百步。弟弟在南大读博一，去年9月他来杭，我烧了饭菜一起吃完后，两人出去买东西，在站牌等车之际我们聊了很多。他对自己的研究能力和研究领域感到很悲观，对理论物理领域那种论文间相互拿东西验证感到绝望，记不太清当时的内容，总之二人长叹，我只对他说“莫消极，做好自己的事”，这种安慰对他或许没有作用，我也明白。他是个爱好闲适之人，对自己没什么要求，对未来也没什么追求，一步步读书有点脚踩西瓜皮的感觉，但他绝非无思想无主见之人，或许世界对他来说无甚迷恋，他与我一样，都是生活在别处。

上周，我在gtalk上问他的近况，姐弟二人又聊起学术研究的问题。干脆贴下聊天记录吧（F是我，D是弟弟）：

F ：“近来在做什么？”

D：“还是老样子咯。”

F：“也是，你论文导师改得如何了？”

D：“不知道，反正基本没我什么事情了。”

F：“哦，那这段时间就是看看文献？”

D：“恩，推导推导公式什么的。”

F：“我学校下周一有个课题申报的上交，想试着申请下。”

D：“现在教书还要怎么理论吗，有没有不用写论文的啊。”

F：“呃，话说高深的东西他们着实不青睐，他们喜欢浅显易懂的白开水似的东西，我敢说，呆个几年人都会变傻掉，小学开始就有科研要求了好不好，除非你当幼儿教师，哈哈哈。

D：”我现在都不想搞理论了，感觉没啥用。”

F：“我也觉得，其实我关注的理论是想拓宽自己的视野，你不要太消极，我们现在要做的其实是从实践中获得理论，而不是在理论里转圈，话说你有点读够了的感觉。”

D：“对的，我现在就想学以致用。”

F：“是的，毕业那年我就是你这样的感觉，很想出去让大脑交互一下，厌倦了一个人在转圈。另外，你确实要做些应用性的东西，毕竟找工作如果没有很牛的论文拿出来，就要靠这个了，去实习什么的也很好”

D：“我这专业不可能会有应用的东西。”

F：“唔，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D：“先毕业。”

F：“那你确实要为毕业论文做些准备，其实也可以从书斋中获得很有意思的东西，看你有没有用心了。”

D：“感觉一点意思都没，那些文献上的东西都不会有人关心的。”

F：“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关心呢，泱泱世界能有多少人做的东西是人所共知的？”

D：“没人care就没有任何价值啊。”

F：“我的论文研究方向，也很少人关心，我也很怀疑它的实用价值，但我真的从这个过程中学到了很多，我觉得这对我更重要，对别人没有价值就要对自己有价值，对自己有价值了或许哪天它对别人就有价值了。”

D：“呃，我从中学到的东西对我对别人都没有任何作用。”

F：“倘若对人对己都没有价值，那就不要去做。”

D：“没办法，学各种方法，推导各种公式，算各种体系，为了毕业只能做，不过算的东西是否对，即使对了对应用有何作用，都不知道。”

F：“这是你们这个领域的怪圈吗？”

D：“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严格把问题解决，所以就发展出各种各样的方法，然后谁也说不好那种方法好，只要跟一部分实验凑的不错就可以发文章了。”

F：“你看那些大牛的论文是怎样的一个模式？”

D：“大牛就是自己发展出一套方法，不过基本上就只有他们自己组在follow自己的方法。”

F：“好吧，但我觉得你现在别想那些论文济世的问题了，做好该做的东西，让自己每天都能有一点进步，自己没有得到提高，遑论影响他人。知道为何费曼能从那么多小实验中获得灵感和研究成果吗？我觉得他太热爱生活了，你最缺的就是这点了，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包括对自己。”

D：“唉～我现在对物理没啥兴趣了，公式推出来也没有以前那么有成就感了。”

F：“那你对什么感兴趣目前？”

D：“计算机啊。”

F：“那就边弄论文边玩IT，支持你。”

D：“是的说。”

然后我们聊了下他的life4zturn个人网站，我说怎么不见你更新，他说把Google+的挂机放上去了，然后弄了个自动登录网页的小工具什么的，还是觉得颇有成就感。我跟他说近来常在简书写东西，推荐他也写写，他说自己有点完美主义，要写出来就要把这个东西基本理解，所以平时更新的话太费时间了。不过，他是技术流领域的，我就思辨侃侃了，二人不同。论到IT方面：

D：“不过我现在完全没有基础，就只能自己摸索了。”

F：“恩，摸索之路芳香无比。”

D：“跟大牛差距太大啦。”

F：“哎呦，大牛也是从菜鸟出来的好不啦，任何时候都要cheer up啦，哪怕今天做了10件无意义的事，但只要有1件有意义，那也是不得了的，别想一口吃成胖子。”

D：“我现在真想全心投入计算机，不过想想可能现在这种状态说不定更有乐趣，就是看那些大牛都在一点点进步就各种羡慕啊。”

F：“恩，we are alike，总是生活在别处。难道你就不知道还有菜鸟在羡慕你么，人与人之间就是隔着围城。”

D：“其实本来觉得物理也不错，可是想想成为大牛难度太大还是算了吧。”

F：“这是，吃不到葡萄反觉酸的节奏么，那你有信心能在IT界称为大牛？”

D：“这叫有自知之明啊，IT的东西我觉得没啥问题，就是需要花时间，小牛应该难度不大。”

F：“哈哈哈，拭目以待哟。”

D：“唉，还是先把物理的解决了先吧。”

F：“其实你在我们眼中已经是大牛了，称呼这东西都是相对性的，总之一点点进步是王道了。恩，不可偏废，有时候我们往往要做些不情愿的事情好让真正所好能更好地实现，倘若毕业都成问题，那小牛就没有心思继续耕地了。”

D：“恩，反正不要浪费时间就好了，话说最近浪费了很多时间，反思中。”

F：“恩，三省吾身，必须的，互勉吧，不管以后会怎样，坚持总归是没错的。”

D：“好的。”

所谓的“有用”，相对性且不可定义。有个学妹，很有济世之胸怀，想做的东西都很高大全，但总是无力，我对她说，我只想影响身边哪怕一个孩子。

我与弟弟的每次聊天，都会以正面情绪结尾，突然想起弟弟在几年前对我说，他很想当老师，喜欢为人解疑感觉。这点我们相同，我亦迷恋解决问题和帮人解决问题的过程。

人与人之间需要彼此取暖才能走得更远。弟弟在物理领域觊觎着计算机，而我亦是如此，对非本专业的东西无限迷恋，但这是否也说明我们亦是有所追求之人、怀有一颗探索之心呢，追求内心的那片桃源。不管是我们的叛逆在骚动，还是距离产生美在作祟，我想，我们各人总能找到一片土地径自闲云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