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生活有苦也有乐
厂里忙碌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是十二个小时的班,吃了干,干了吃,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夏天的时候,因为长期坐着,南方的天气又异常炎热,每个人的屁股都因为被汗水浸泽和凳子的磨擦而一片殷红,起一层小疙瘩,刺痒难耐,叫人坐卧难宁。
当然也有不忙的时候,一批货做完,如果老板没接到新的订单,我们就可以轻松一下了。
晚上不加班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就相约去逛夜市,挑几件衣服,或者是买一些小饰品。最后再买上一堆零食,一路说笑打闹着。倒是也有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那年代还没有手机电脑这些电子产品,唯一最受我们喜爱的娱乐节目,就是去街边的卡拉OK听歌。
那些本地人会在路边摆上一台电视机,一台功放,一个麦克风,再放上几条板凳,就构成了一个简陋的露天卡拉OK厅。唱一首歌一元钱,几乎天天晚上爆满。大批的青年男女打工者前来凑热闹。
上了一天的班,年轻的小伙姑娘们没有其他事做,就来听听歌,或者散散步,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
那时候卡拉OK点唱率最高的歌是:陈星的《流浪歌》,《打工十二月》刘德华的《忘情水》《天意》任贤齐的《心太软》《伤心太平洋》……
当然,五音不全的我没敢去献过丑,最多是站在旁边欣赏别人的演唱。
这样一边听着歌,一边享受着徐徐吹过的晚风,心情无比愉悦。这个时刻,会暂时忘记了上班时被老板的训斥,忘记身在异地他乡,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我们厂不远处有个天桥,有时候,我会拉上要好的姐妹去天桥上吹风乘凉。
站在天桥上,望着天上繁星斗斗,,再低头看看脚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吹着夜风,很是凉爽惬意。
年轻的我们,聊聊家乡,回忆着过去,也畅想着未来。偶尔身边有个别男孩擦肩而过,偷偷瞄上一眼,待对方看过来时,又估作矜持假装淡定的看向别处。
有时候也会幻想着邂逅一场浪漫的爱情故事,闲了的时候,两个人手牵手漫步在天桥大街,公园树下,卿卿我我的诉说一些儿女情长。只是非常遗憾的是,幻想中的偶遇始终不曾成为现实。
发小英子和我惺惺相惜结下友谊
有句常话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对于我们这些打工者来说,工厂就是那铁打的营盘,我们就是那流水的兵。
一个工厂里,不停的有人走有人来。有的回老家了,有的谋得条件更好的厂跳槽了。
那个地方因为都是小作坊,各方面管理也没那么严格,随时都有工人走走来来。老板也不苛求,谁想走都可以,随时结账放人,给你自由,无须任何手续。这也正是我们喜欢那里的一点原因,早晚来去自如,不受控制。
那是四月份的一天,厂里又来了两个新员工,我和姐姐定睛一看,这不是我们从小一块玩过的英子吗?很多年没见了,可依然能辩出她的模样。
英子是别村的,从小被她父母寄养在我们村的她姨妈家里,直到读小学一年级才被她亲生父母接走,从此也没再见过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异地他乡碰见了幼年的伙伴。
我们都很激动和兴奋,英子比我小一岁,刚见到她的时候,她又瘦又小,并且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英子比我还胆小内向又单纯柔弱。作为幼年的伙伴,我们自然而然的成了要好的姐妹。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点不假。
这个小作坊虽然仅有十余人,可竟然也无意识的分帮结派,各自为营,勾心斗角的。甚至有时候也会发生口角和战争。
因为是全部计件制,大家都生怕自己做少了,有很多时候材料会供不应求,于是这些人就用争抢来解决,老板是不管的,平时把工作大致一吩咐,他只管收成品,至于这些人怎么分配材料,老板一概不过问。
每次当供货商把材料送到车间,几个人像乞丐抢食物一般一哄而上,谁厉害谁抢的最多。对于这样的镜头,自视清高的我总是看不惯,总感觉这样的行为太有损形像,太丢脸。所以在她们争先恐后去拽去拉的时候,我都不愿参与,也因此自然没有别人做的货多,看别人帐页上的钱数比自己多,又憎恨自己干嘛自视清高,装圣人有什么用?
表姐可不是善茬,能说会道成熟老练的她,在厂里个个都怯她三分。看我那么没用,表姐恨铁不成钢,不停的在旁边提醒使眼色。
有次忘了为了什么事,表姐瞪着眼凶巴巴的把我训斥了一通,本来平时就对表姐敬畏的我,那一刻被她当众劈里啪啦的一顿训斥,更加无地自容,自尊心大受伤害。涨红着脸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任委屈的泪水不争气的哗哗流下来。一转身跑到宿舍蒙着被子痛哭了一场。
那一刻我特别恨自己,又特别的讨厌这个地方,也特别想家,想妈妈,在家的时候难过了可以在妈妈面前撒撒娇,可是在这里向谁诉苦?唯一可以依靠的表姐豪不留情的训斥,叫我当时真想逃离这个环境。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这种环境,太老实,太软弱,不会勾心斗角,不会争强好胜。
哭过后,我和姐姐商量,与其在这里受这样的窝囊气,不如干脆回家,那时候我们刚领了两个月的工资,我俩合算了一下,回家的路费是够用了。在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后,我俩决定在走之前把话给表姐说清楚,可是一看见她凶巴巴的样子,又感觉当面说不出口,于是,我们找了几张白纸,给表姐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把这些天来的感受和委屈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最后态度明确,如果真嫌我们拖累,那我们就走人,坚决不再给你添麻烦。写的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在交给表姐后,我俩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表姐的宣判。没想到的是,表姐看了我的信后,竟然对我的文笔大加赞赏,她一扫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表情,喜笑颜开的说:“没想到表妹文字水平这么好,真是意外。表妹以后有空多给我写点信叫我看。”见表姐心情大转,我有种意外收获的惊喜。
从那以后,表姐对我们的态度一百度大转弯,愉快的相处了将近一年时光。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自己擅长和爱好的文字,改变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印象。如今对这件事仍印象深刻。
后来那封信一直被表姐收藏着,她说没事就拿出来看看,特别欣赏。我甚觉好笑。
英子和我一样,也喜欢与世无争,因此我们惺惺相惜,无话不谈。
英子也是她表姐帶过来的,可是她表姐在把她安排好后就去了别的作坊,留下英子孤零零的在这边,英子善良又没心机,又有点软弱可欺。在厂里就数她年龄最小,初出矛庐也不够老练圆滑,那些老江湖有点瞧不起她,总是处处给她找茬刁难她,我和姐姐看不惯,就护着她,有人欺负她就帮她说话。
我们因为有个厉害的表姐罩着,倒是也没人敢惹。
英子从此就把我当成了靠山,知己。和我们姐妹相称,形影不离,由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友谊依然坚如铁,难忘那些青春的日子里,一起共处的美好时光。
表姐的男朋友
表姐在老家原本姨妈给她订下了一门亲事的,那个男孩我见过,忠厚老实,又英俊帅气,可表姐一百个不愿意,也是在姨妈的强迫下才勉强订下的。
订亲后表姐就帶我们出门了,走的那天那个男孩一直送我们坐上车,目送我们远去,依依不舍的和表姐告别,可以看的出他很喜欢表姐,可是表姐心里一直装着一个青梅竹马的人,只是那人有过不良劣迹,姨妈坚决反对,才逼着她去相了亲。
表姐的竹马男友也在那个小城,只是离我们很远。
那家伙相貌一般,皮肤幽黑,只是看起来人特别成熟稳重,平时言语也不多,和人说话偶尔还会脸红。如果不说,没人会联想到他竟然会因为盗窃斗殴而蹲过一年多少管所。并且他对表姐真好,几乎是随叫随到。
有空的时候他就会骑个破自行车来看望表姐,然后站在我们厂门口和表姐聊几句。再骑上车匆匆离开。
他在一个食品厂上班,每次来都会带点从厂里偷偷拿出来的食品,表姐就非常豪爽大方的拿出来给大家分享。
我们对这种免费的零食享用习惯了,有时候竟会特别的盼望他的到来,因为每次他来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美味食品,供我们几个大快朵颐。
记得那年中秋节,那货搬了一大箱绿豆糕点,我们几个直到吃的闻到味道都想吐也没吃完。
后来我忍不住悄悄问表姐,对于这个人,和家里订过亲的那个,她准备作何选择。
表姐机灵的眨着一双大眼睛,似笑非笑的说:“不知道,先这样处着吧。”
那意思是反正那个在老家,至于这里的情况他一概不知,表姐是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是,姨妈不答应啊,在每次表姐打电话回去,姨妈都要反复追问,到底想怎样?不行就早点回来嫁人!
表姐个性要强又有主见,可是却是个大孝女,她知道姨妈身体不好,也不敢过分逞强。每次挂了电话,我都看见表姐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含着泪水,得好几天闷闷不乐。我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
直到十二月份的一天,我们出去逛街了,回到厂里见表姐坐在床边发呆,眼睛哭的红肿。手里握着一封电报,都被泪水和汗泽浸湿了。
表姐哽咽着告诉我,家里拍来加急电报,姨妈心脏病突发病危住院了,要她立马回去。
听见这个消息我也呆住了。大脑第一反应是姨妈在骗表姐回家,逼她嫁人。
表姐擦了擦眼泪,定了定神,一咬牙一狠心,果断地决定,马上去找老板辞职,明天就回家。
表姐孝顺,不管姨妈的病情是真是假,做为女儿,她都不能置之不理。
第二天,表姐就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连和竹马男告别都没来的及。
后来没多久,表姐从老家打来电话,她终究是没能扭过父母坚决的态度,最后还是顺从的选了个黄道吉日,嫁给了那个英俊男。
表姐自从那次离开那个小城后,就没再去过,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直到前年,我们分别将近十年后再次相见。表姐依然是那样不肥不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是那么迷人。也眉飞色舞的诉说着表姐夫对她如何的体贴入微,百依百顺。两个人结婚后育有一儿一女。这些年俩人把孩子丢给姨妈照看,一直在苏州打工,日子过的倒也顺风顺水,有滋有味。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也是表姐命好。当年如果她执意嫁给那个竹马男的话,很有可能姨妈会因此气伤劳损。并且她也未必有现在这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