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径直走到正房正要推门而入，便听见屋里有人说道：“贾爷，放过那姑娘吧。”听到这里，她把手臂收了回来，静静地站在门外，想听一听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贾爷，您对在下有恩，在下本不该多嘴。但有些话不吐不快，虽然街坊邻居骂我们是人贩子，但在下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牙人。那些买来的女娃在下绝不多言，他们爹娘无力抚养，有卖有买，你情我愿，天经地义。然而那几个被拐来的女娃儿还请您高抬贵手，在下不说什么牙人的操守，可这毕竟违反律法！哪怕不违反律法，也有伤天德啊！”豆儿知道这个说话的人好像叫孔二，是雇来的账房先生，听那些女孩说这人经常暗中帮助她们，是一个好人。

 “天德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贾爷怒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孔二沉声说道。

“有道个屁！没有银子，拿什么吃肉喝酒，没有银子，你又拿什么给你老娘买药治病，没有银子，我们兄弟几个拿什么逍遥快活？”另一人说道，豆儿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是贾爷的一名心腹，整天一副阴冷面孔，姓甚名谁却记不清楚。

“拐骗女孩再卖入青楼，既违国法又伤阴德，天理不容！还望贾爷三思！”孔二带着哭腔说道。

“好了好了，我会三思的，先吃酒。”贾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慢！先请贾爷饶过那个不画押的女娃吧，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只听得咚的一声，应当是孔二跪了下去。

“敬酒不吃吃……”

豆儿怒气横生，一脚踢开房门，木屑横飞。只见房间里面摆着一小桌酒席，贾爷和那个心腹坐在桌边，孔二跪在地上。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贾爷怒道。

豆儿浑若未闻，直接向贾爷走去。那心腹站起身，一边走向豆儿一边冷笑道：“大哥叫你滚听到没有，你这个臭…”话音未落，便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地上。

孔二发觉不妙，抬头一看，竟然是前日贾爷从半路拐骗回来的哑巴少女，又看到二当家已然倒地不起，不由万分惊骇，吓得不敢出声。

贾爷一脸不可置信，以老二那卓绝的身手怎么可能被人一击倒地？这哑巴莫非易了容？莫非是那些人派来的？想到此处不由心生慌恐，起身拔出佩刀，嘴里喃喃自语，只见他身体各处突然散发出阵阵青芒，长刀也变成了金色。他大喝一声，直劈而下，心想在自己的绝技之下一个凡人又能厉害到哪里去。然而瞬间就变得万分惊恐，这哑巴少女的拳头如闪电一般击中他的手腕，剧痛无比，手指一松，钢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姑娘，且听老夫一言，只要姑娘肯…”贾爷又惊又惧，惊的是半路拐骗来的女孩竟然如此凶悍，自己纵有绝技傍身，却仍然不堪一击。惧的是这丫头始终面无表情，越如此越说明她是冷酷无情之人，再不求饶，他恐怕在劫难逃。

豆儿恍如未闻，用脚尖轻轻一踢钢刀，那钢刀便如长了眼睛一般飞起来直接插入贾爷腹中，贾爷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豆儿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向孔二走去。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见那少女丝毫不为所动，孔二又急忙喊道：“姑娘且听小的一言！”

豆儿停下脚步。

孔二指着桌上的一个铁箱沉声说道：“箱子，东西都在箱子里。”

什么东西？

豆儿走到桌前发现铁箱上了锁，又听得孔二结结巴巴地说道：“钥匙……钥匙就在贾爷身上。”暗中冷笑一声，伸手抓住锁头一拧，铁锁就被扭断，被随手扔在地上。

孔二目瞪口呆。

箱子里有好多张纸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其中一叠上面印着花纹还有数字，豆儿知道这是银票，可以换成许多银子。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纸却不晓得是何物。又听见孔二连忙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贾爷近期一直在变卖家产，说准备去长安碰碰运气。”

坐在桌边，伸手撕下一个鸡腿吃了起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孔二浑身一激灵，小声说道：“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豆儿将鸡骨头扔在桌上，抿了抿嘴唇，拿出一张银票递到孔二面前。

“姑娘，这是？”孔二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豆儿露出懊恼之色，不能说话真的好麻烦。孔二也发现这少女或许并不想杀掉自己，再看到她脸上的神情，自然心下明白，忽然想起听说这个哑巴识字，连忙说了一句姑娘稍等。说完忙不迭地爬起来取出纸笔铺在桌子上。

豆儿紧握着毛笔，手却抖个不停，额头也沁出了汗珠。这一切孔二都看在眼里，心中又害怕又纳闷，刚才这女娃可谓凶神附体，冷酷无情，杀人如探囊取物，然而一只毛笔却仿佛重若千钧。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地写了两个字：买药，又把那张银票递了过来。

孔二眼中瞬间湿成一团雾气，双手接过银票跪下说道：“谢姑娘大恩。”显然这位姑娘方才在门外听到了一切，顿时心生无限感激。同时也暗中嘀咕一句，这姑娘写的字真真难看至极。

豆儿愁眉苦脸，除掉坏人容易，可西厢房里的那些女孩子要如何安排？做侠客怎么可以有始无终？何况还杀了五个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这孔二和那些女娃岂不空惹一身麻烦。

“姑娘是否在担心那些女娃？”孔二活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并不差，小心翼翼地问道。

豆儿点了点头。

孔二道：“如何善后，在下倒有一些想法，姑娘不妨先听上一听，如果在下哪里说得不对，再斟酌计较不迟。”

豆儿撕下一块鸡肉放入口中，点了点头。

“那些买来女娃儿有一些不妨依照原来约定，卖给富绅人家。”

“唔？”豆儿怒目而视。

孔二只感觉整个房间瞬间变得寒冷无比，急忙说道：“姑娘且听在下解释，这些女娃如果送回去，不久之后一定还会被卖给别人。本朝建国虽然不到四十年，但轻徭薄役，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这天下还算太平。只要勤劳持家，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因此这些娃的爹娘极可能都是游手好闲，好吃懒作之辈。要么便是债台高筑，无力偿还之人。再加上水灾无情，就算让她们拿些银两回家，恐怕最后也会势得其反。”

豆儿低头思索，没有说话。

“在下知道姑娘的顾虑所在，您看这样如何，如果姑娘信任在下，在下愿意去和这些女娃谈一谈，问一问她们，如果因为家中遭了水灾或者家境穷苦贫寒，便给她们一些银两再送其回家。若她们爹娘好吃懒做品德不堪，与其让她们在家饱受欺凌，还不如给她们安排一个良善人家，也算有个不错的去处。”

豆儿仔细想了想，也只好如此。

孔二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说道：“至于那几个被拐骗来的女娃不如由衙门暗中派人送回去，这样可以省却许多麻烦。”

这些日子豆儿终于知道一件事，对于女人来说，名节大于天，如果那些被拐骗的女孩子由孔二送回去，恐怕少不得一些闲言碎语，世俗之人肯定会凭空想象一些不堪的情节，倘若由官府出面，便可少了这些麻烦。想到此处便抬了抬手，示意孔二站起来说话。

孔二受到鼓舞，站起来继续说道：“恕在下冒昧，想必姑娘身份非比寻常，这剩下的事过于琐碎，不如由在下为姑娘参详一番，若觉得可行，就交给在下处理，也省得姑娘劳心劳力。”

豆儿抬头看着孔二，目光平静，不怒不喜，只带有一丝探究之意。仿佛在说你讲讲看，若讲得通还则罢了，若讲得不妥一定要让你受些苦楚。

孔二被看得两腿发麻，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先去西厢房和那些女娃交谈，询问她们的家境和去留，只要有人想回家，在下一力安排。倘若想留下，在下保证负责找一个良善人家。那三个被拐骗而来的女娃，依之前在下所说让官府派人送其回家即可。最重要的就是让她们守口如瓶。然后在下便去报官，就说这几人因为分赃不均相互内斗而死。”

好像这样也可以。

孔二道：“在下还有几桩小事请求姑娘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