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季 | 2013.10.30

夏日还站在哨位上，

黄昏已在秋叶间飘零。

梦想的军旅静如眠叶，

游荡在星辉熠熠的湖泊。

呼啸秋风如更尖锐的哨音，

无法抗拒刺破饱满的血管。

唱着营盘流水的悲痛，

沉睡着烈日的眼窝被热泪灼伤。

满枝金叶抖落秋末风声。

橄榄绿的年华已压榨成

责任与担当的汗水，

流过最初稚嫩的脸庞，

被四季的阳光镀上绀黄的笑容。

习惯敞开了豁达的心胸，

穿过空幻的雾幔，

在机动未知的战场，

坚定地注视着前方。

青春的种子融化成熟的滋味，

又将在哪一片土地，

耕植富足的愿望？

厚厚的手茧，

是否会被温柔的风磨软？

年轻的心潮涌去路尽头的风光，

使命与爱的根须，

是否还会延伸着

我们梦开始的地方？

观军旅影视 | 2013.11.20

       “物质不灭。宇宙不灭。唯一能与苍穹比阔的是精神。任何民族都需要自己的英雄。真正的英雄具有那种深刻的悲剧意味：播种，但不参加收获。这就是民族脊梁。他们历经苦难，我们获得辉煌。”

       这是国防大学金一南教授在著述《苦难辉煌》序言中写的几句话，震撼人心。

       随着当代军旅影视持续走热，一批鲜活的当代军人形象深入兵心。08年的《士兵突击》点燃了多少青年的从军热情，对现实社会中颓废懒惰争名逐利的思维、道德和人格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冲击。最近又整出一些军旅纪实的片子如云南卫视的《士兵突击》，江苏卫视的《超级女兵》和北京卫视的《星兵报到》，直观真实展示了部队的训练生活。《火蓝刀锋》《战雷》看出了基层战士的一种心理成长与性格塑造。

       特种兵系列虽然针对特种部队而言，但除剧情需要之外的部队生活也很直接地设想了未来战场需要什么样的高素质军事人才，信息化逐步推进，但战争归根到底还是人与人的对峙。忠诚过硬，掌握信息，素质全面，精神顽强。

       当然，我们观看影视，有些一味强化观念，把军人性格模式化甚至超越现实的呈现是无需再评论的。《亮剑》之所以成为经典就说明了一种真实，这些具有鲜明性格的军人就存在于真实的历史环境，具体的人际关系，定位于正常的思维技能和丰富的情感中，他们深入真实的生活脚踏实为自己的选择而努力，不同程度引导着我们的志向追求，激发着我们的热情。

       胡适先生《给青年的三个人生药方》，其中第三个方子就是：“总得有一点信心。我们应该相信：‘近日国家民族的失败，都由于过去的不努力，我们今日的努力必定有将来的大收成，一粒一粒地种，必有满仓满屋的收获。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然不会白费。”结尾的时候他又强调：“社会上的奖掖只有远超过我们所应得的，绝没有真正的努力而不被社会承认的……只有责己是出路，因为只有自己的努力最靠得住。” 尽管生活有很多不确定性，但仍相信自己的努力，可以将这种不确定性渐渐缩小。这是一种信心——在一切能力的归宿，创造无限可能的未来。

       金一南教授讲得更为霸气：“战胜敌人有两次，一次在自己心里。”

       有一句谚语讲：“面临危机，才知英雄无几。”看过影视，再读党史，正是这些历史深处已然模糊的形象，或已被尘封的名字，让我们在绝望处看到希望，在黑暗中找到光明，正是曾将一位位心怀信仰的党员用生命当作火把，在黑暗的历史隧道中照亮人民前进的征途，也正是他们用看似平凡却终生不渝的信念，树起了一个民族伟岸的丰碑和不屈的脊梁。

人生没有退伍 | 2013.11.05

       生活总是那么忙乱。为了得到什么并用掉它，我们总是白白耗费我们的力量。其实，又何必让自己这么忙碌，却无法去做我们应该做与愿意去做的那些事呢？——（艾丽丝·门罗）《逃离》

       在部队这样的环境中，我们看似生活在一个固定重复单调的环境中，但是大脑却必须适应无线生活的节奏，每隔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就要接受一些新的任务。突然发现，从年初到现在，我们一直就没有停下过，一项任务紧接着一项任务，重重叠叠，重重叠叠的日子堆到了现在，直到忽然有一天被退伍的哨音一下子全给吹散了，但仍然放不下心来，仍然提着精神等待着最后的时刻，一天一天，等着，想坐下来，又继续做着。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了。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退伍综合症”干扰了。但是，只要我们身在军营，就决不能变成一个“橡皮兵”。黄永玉先生《每天的日子》里写：“从当年的劳改农场、牛棚这类炼丹炉出来的人，还有什么日子是过去不下去的呢？单调算什么？”那么我们也可以说：“从训练场、执勤一线上走下来的战士，难道只是为了最终获得自由？难道没有人下命令了就茫然失措了吗？挫折算什么？”

       要退伍了，两年来，一直向往的自由就在眼前，但心底却兴奋不起来。当我们烦不了眼下忙乱的时候，或许可以想着反正马上就要退伍了，但是我们仍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为人、为事，最忌懒散和庸碌，不进则退。

       人生没有退伍，永远卸不下的责任，自由意味着更多的选择，选择指向漫漫前途、茫茫人海，《战雷》里面说得很严重：“你走出的每一步都事关生死，你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整个人生。”坚毅与果敢是一种品质，回过头瞟了一眼过去的生活，明明觉着有很多痛苦难受的回忆，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说不出口了。

       人有时候真的很渺小、无关紧要，但同时又是如此的稀有和珍贵，我们感觉孤独，但我们又并不孤独。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我们终将作出不同的选择，每个人又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是真正的兄弟，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最后的结果。

       斯蒂芬·茨威格在《人类的群星闪耀》一书中写道：“一个人生命中的最大幸运，莫过于在他的人生旅途中，在他年富力强时发现了自己的人生使命。”从人际中利益间的索取，所有的希索无异于用前方的未知来填补内心的空虚。然而，不断向外延伸、攀附的心灵，潮涌去路尽头的无限风光，却终究找寻不到真正的内心。

       突然间，要退伍了，曾经倒计时的漫无尽头，现在的措手不及，其实，呼啸而至的时间已经趋近我们很久了，在我们选择的军旅中，它已经在这条路上行进很久了。如果我们的视线不被外界吸引，不被眼前束缚，就可以望见它的来源和因由。

       《战雷》里张小菲哭着对高等说：“走了，哥们儿才知道部队的好。”

       周国平先生《往事》中有一句话：“有往事的人爱生命，对时光流逝无比痛惜，因而怀着一种特别的爱意，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珍藏在心灵的谷仓里。”

       把这段如蚌之容沙、用苦累磨练成的珍珠般的经历永久珍藏在心底。

       人生没有退伍，穿上了这身军装，一辈子也脱不了。

       生活一如既往地忙碌，愿意也好，消耗也罢，活着，就永远不能逃离。

小小的句号 | 2013.11.14

       凌晨四点到六点的哨，黑暗至深，一盏孤灯，在寒冷缥缈的雾气中罩出一片小小的温暖。可是我的身体仍然酸痛，手指冻僵，围墙边的树丛不停发出哧哧簌簌的声音，使我不敢闭上眼睛，放直了光下的视线。

       五点一刻，队长下来查哨，而后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于是我更加不敢动了，因为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五点三刻，两个学生踩着自行车去上学，一丝清脆的欢笑声随风而散。此时，黎明悄然揭开夜的面纱，近处的树仍在雾里躲来躲去，一阵阵冷烟朝我袭来。直到起床的号角响起，一连串的哨音接力，“1-2-3-4！”的呼号才将黑暗全面驱退。

       昨天退伍倒计时只余十天，总队文工团慰问退伍老兵，我们支队自己出了三个节目，算我一个。这是我第一次上台跳舞，而且要面对那么多领导和全支队一千多名官兵，虽然去年也曾坐在台上给他们上过课，但跳舞的活真没干过，我甚至连一个业余选手都算不上。

       下午三点开始，舞台灯光通明，文工团表演了八个节目之后轮到我们。很紧张，担心动作不到位、不专业。浩哥说：“你什么都不用想，专心听着音乐，跟着音乐的感觉跳就一定能做好。”

       台下已经满座。我们上台，我看见左前侧特勤的战友为我鼓掌。定好动作，闭上眼睛，很安静。音乐起，我睁眼，根据上午的经验，这次我沉稳地一个一个做到位，慢慢的，慢慢的，身体感觉稍微顺了一点，直到最后一段使尽全力……感觉好快，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找到音乐的感觉。就这样下台了？浩哥匆匆忙忙对我竖起大拇指：“领舞的气氛很棒！”

       我独自一人从后台绕出，走在空荡的过道里，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后悔就不应该表演这个节目，这次真要丢人了！我靠在墙边，隔壁鼓掌高呼的声音就像在嘲笑我的白痴一样。我又白痴一样地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说：“有那么丢人吗？都要退伍了管那么多干嘛？再说了，和文工团一起表演是你的荣幸，你也算是作为退伍老兵代表了，这是你的勇气。”“好吧。”

       走进战友之间，说得最多的就是：“你他妈的深藏不漏啊！”股长说：“你跟了我一年也没听说过你还跳街舞啊。”还有“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牛啊，给哥教两个动作，回家好找妹子去。”“你他妈的低调到位了啊”……听着他们的称赞和鼓励，我才渐渐意识到，或许也没那么丢人。

       跳街舞不是我的专长，只是有时候觉得无聊活动活动身体，算是一个小小的兴趣。我没什么专长，能搬上舞台的更没有了，但这次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驱动，一定不能浪费最后的机会，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那就跳个舞吧，反正还有一两天时间，抓紧时间练练。

       下哨后，我赶紧把音乐剪编好。上午九点就通知我们十五个节目去参选，结果是，和之前练得那几遍一样，没有合上音乐，而且滑步根本没滑起来，特别是第三部分手脚都搭不上。但出乎意料的是，几个评委竟然拍手叫好，说什么音乐剪得好听，创意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是高兴的，但心里却有点儿小失望，甚至小愤怒。

      这是我建军节那会儿就构想的一个舞蹈，呈现不出那种效果就放弃了，现在又重新编成了一个小故事。之所以有点儿小失望甚至小愤怒，是因为宣传股长把我的思路给改了，又加了两个人配合我。我没法跟他沟通，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让我们一下子磨合出来？只好把动作再简化。晚饭军人大会后，我集合他们在健身房练了几遍就熄灯了。

       深夜又上了一班凌晨二到四的哨，好困。早上起床全身乏力酸痛，膝盖红肿。上午给文工团表演了一遍，中午合着几遍音乐就到时间了。说真的，准备一点都不充分，幸好表演的时候没有掉链子。

       今天上午原来的教导员无意中跟我说起：“昨天文工团团长看了你的节目说：‘太过艺术化了，表达太隐深了，我以一名普通观众的角度很难看出来。”这个我知道，昨天周易已经对我说过了：“如果不了解你的故事，不仔细听和看，还真不知道你搞的什么东西。”

       但是，我还是要这样表达。我要给自己的军旅生涯画上一个小小的别人看不见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