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今天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早就来到河边。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清水河上面还是和前些日子一样的被一层死雾围绕，“看来今日又不能捕鱼。”老张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己这双粗燥布满老茧的手心想要要是再等几天他这捕鱼的本事恐怕要退步许多了。

许三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也是老张的侄子，他看着老张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眼底多了几分心疼。他这个老叔苦了一辈子，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

他有时候也会想他的侄子张昭问他的问题，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茫然地摇了摇的大脑袋，憨厚的脸上满是不解 。他记得张昭眼里闪烁着的泪光，比太阳下的黄金还要耀眼，“我活着只是为了一个真相 。”

他看着张昭背对着他走向了囚笼，他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是他终究不敢，人不能和官斗，穷不与富斗。所以他不敢，权利和财富在他们这样的百姓眼中是绝对的真理。

“叔，现在闹妖怪，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老张点了点头，“只是今年没法给昭儿送干鱼了，他平常最喜欢吃了。”

“昭儿……”许三瞬间顿住了，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唯一知道的是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足以击垮他的老叔。“昭儿他那么有本事，想要吃干鱼自然有无数的人拿来给他。哪里需要我们操心啊？”许三不太会撒谎，如果老张仔细去看的话一定可以发现端倪，可是他哪里会想到这些呢？

老张和许三讲起从前，要是现在还是从前没有闹妖怪的时候，他早就驾着渔船出去不一会儿就能打回一船的鱼，一定能让他的昭儿吃得欢欢喜喜的。

可是现在闹了妖怪，所以哪怕是打了几十年渔的他也不敢再到河里打渔去了。毕竟人吃鱼，妖怪要吃人，自己可不想最后把自己弄得尸骨无存。只因为最近这一个月，凡是到了河面上的人都被吃了 。村子里不信邪的人都死了，老张指着天上说，“咱们这辈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神仙肯定会保佑我们的 。”

许三看着灰蒙蒙的天，“神仙真的存在吗？要是存在他们为什么放任恶人为非作歹？让好人痛苦挣扎？”

近日河妖每于浓雾之际杀人剥皮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让这两河沿岸的人都见雾生愁。

李景安咽下最后一口刚才用水泡过的已经发白了的饼，向着冰冷的河水走去。驱使他前进的是满腹的冤屈和无人可解的仇恨，他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所以他只能自己帮自己。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仇人命，以命换命很公平。

透过黑色的河水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仇人一家妻离子散，满门俱灭的景象，鲜红的血洒在火红的枫叶上，将枫叶染得血红。

李景安从周边百姓的口中听说了清水河中妖魔作乱的事情 ，又从一个半吊子的江湖术士口中得知了献祭之法，他没有任何犹豫就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的路，来到了清水河，迫不及待地做着这场交易，以自己的命和灵魂来交换妖魔的自由和替自己复仇。

“清水河”李景安看着河边的石碑，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惘然，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石碑上的“清”字，嘴角带了些嘲讽。

这条河的名字叫清水河，可是它的河水却是黑色的。就像人心，明面上是红色的，可得剖开来看其实比这河水还要黑得多。

没有人知道他在指尖一笔一划地划过这这个字的时候在想着什么，可是他却在这个字里看到了他本来温暖的家，然后画面一转，他就看到父母躺在血泊之中，他家中的女眷也被充入了官妓。

李景安划完“清”字最后一笔，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看着雾气笼罩的清水河，一步步地踏入了这个冰冷的河水之中，直到他的身体彻底被河水淹没，他也没有退后一步。

李景安感觉已经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团模糊的彩光，“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寻死？”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他既然敢用那半吊子江湖术士的献祭之法，对于眼前出现的幻象他也没有了害怕。所以他只是诚实地回答者那个人问题。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报仇。”

“报仇？”彩光中的人似乎轻笑一声，“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把你的身体给我，我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好。”李景安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为了献祭而来，所以他对于那个人提出的交易并没有反驳，反而心里有了一些高兴。

一条黑色的鲤鱼嗅到河水里有了一丝香甜的血气甩了甩尾巴，飞速地向着美味游去。可是它晚了一步，当他到了的时候就看到少年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彩光彻底吞噬，它打不过他，所欲对此它只好不甘心地晃着尾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当最后一丝彩光消逝的时候，河面的迷雾竟也散了。金色的阳光重新洒在河面，似乎也驱散了这尘世间的黑暗。

谢雨宁来到河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河岸，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怅然。当今天下皇帝不理国事，只知道陪着他的贵妃沉迷声色犬马不由想起国师的话。天下将乱，必生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