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X,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了。
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碰见的那一刻他脸上只带有诧异,没有夹带任何感情。他问起近况,像个老朋友一样调侃,但现实里的我们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9年前我认识他,那个时候我15岁。
他作为我同桌第一次在我人生中登场,衣着平凡,像个路人甲。每天上演着欺负女生的挫劣戏码以博得关注率,没错他成功了,我被他每天骚扰得不厌其烦,最终反感极了。
以至于在大学相遇的那一刻,脑海里倒腾的还是以前他欺负我的方方面面。
但是X先生变了,变得彬彬有礼,体贴温柔。他频繁出没于女生宿舍楼下,为我送一切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经期的红糖水,感冒时的可乐姜。
那个时候的我正在谈一场不大不小的恋爱,时而闹得不行,时而恩爱有加,X先生会在一边,闹别扭的时候陪我喝酒,甜蜜时保持距离。他并没有在我旁边表现出同仇敌忾的气势,只是柔得像空气,保证我每时所需。
寒假的时候,我一个星期联系不上男朋友,每天在画室回来的途中眼泪止不住,X先生连夜从广州赶回来,在我面前。什么都没说,陪着我去兜风。
后来他喝多了点,在自己嘀咕,江边海风有点咸腥味。
你知道吧。
15岁我就喜欢你,整天以一种厌烦的情绪来博得你的关注,但你总不知道。高中三年我偶尔间会经过你的教室,看你一眼,既担心过分刻意,又故意地跟同伴嬉戏打闹,博你一视。
高三毕业那年,我千方百计得知你要考的学校,我考不上,翻开地图找到Z市离你最近一所学校,就去了。反正对于我来说,在哪读书都一样。
他说完抿了一口酒,看着江面。
啤酒在胃里膨胀,将我肚子涨的满满的,我眯着微醺的眼,整个世界在恍惚,霓虹灯在跳舞,从这一天起世界有了一点点不同。
这个时候的我18岁。
他戏称我将他当备胎,他是一个路过的骑士。一位有求必应的骑士。
认识他这几年,我跟不同的人在一起,开心就久一点,不开心就散。
普遍高瘦的男生,戴着一副眼镜,平时出落图书馆,班上的学习委员,党员,一股知书达理的气质。
而X先生跟这个类型差了十万八千里,勉强及格的身高,戴着眼镜但是透出一股商人的精明感,眼睛里是数得着的铜钱——他知道怎样将利益最大化,他也知道如何揣测人的心理,精明的很。我对金钱不敏感甚至有些反感,我不懂为什么钱在适当的时机种下去,可以有更多的钱。但是他知道。
陪伴养成习惯,我总是说帮他找女朋友,我闺蜜就不错啊。
他说,不了不了,我一个人习惯了。
后来我便组了个局,约了三人的厦门之旅。
路上闹腾得很,我很早就睡了。半夜的卧铺车晃得不行,他们两人都不在,我一慌张,便起身去找,经过不同车厢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像海浪袭来,黑暗里有点心悸。
厕所的拐弯角终于有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灯下我看见一对情侣在接吻,应该说,我看见他们在接吻。窗外景铺了一层黑色幕布在流逝,他们顶头有灯,随着火车的颠簸而摇晃,旁若无人地吻。
也对,已经深夜四点。
心脏坠落一般,沉入谷底。我被人抢了玩具。
但白日里X先生仍是百般辛勤。
我说,我们一起吧。
他说,好。
我没有问那天晚上的事情,闺蜜知道了我们一起也只是,噢。
他们的冷淡回应让我恍惚那晚是幻影,似乎当夜我醒来的那刻他们不过在床上有节奏地响起鼾声,随着火车的颠簸。
X先生毕业了,要离开这座小城。他从侧面打探我的意思。
我说,你走吧走吧。大好世界,为什么要耗在这个地方。
于是他留在这个城市里,租了一间小房。
那是一间倒下来就可以看见大片蓝天的房间,走多两级,就是天台。人群熙攘,市声沸然得像夏日里蒸起的水蒸气,绵绵不断。
X先生需要不停地工作,才能维持在这个城市的生计。每天早上有小纸条跟些许零钱留给我,早的时候我会下楼买个饺子。或许睡晚了,在看到纸条的瞬间,就听到钥匙的声音,他趁着中午的空隙,赶回家看我一眼。
大多数时候这个房间是冰冷冷的,只有电脑与风扇,还有下午四点会西斜的太阳。
等到他下班,就是七点左右,他会买好菜回来。饭菜的香气弥漫在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屋子重新有温度。
这个时候的我19岁。
我说不上这是不是爱,每日循环重复。
我说,我觉得我并不爱你。
他说,依赖也是一种爱。
他开始给我发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猜疑,从字里行间揣测我的心理,而我暴躁发怒,他便感受到我对他的感情,随之将猜疑收回裹好,替换上无辜的语气,抱怨我对他有太多偏见,他仅仅想对我好。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根小刺在刺我。
我们争执不断,从日常的一件小事升级到日常的一句话,都可以成为我们意见不合的源头,我觉得他面目可憎,他也觉得我不可理喻。我们之间一点即燃。
感情越走越窄,像是有两道墙卡着,我呼吸不了。
我们分手了。
好吧,做朋友。他说。
这个时候的我20岁。
于是我们将近四年没有联系。
而我梦到了他。
我从朋友那里得知他快要结婚了。
他要结婚了。跟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