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蕤下午就要坐火车回家了。林南国和安蕤还没睡醒,忽然听到有人在推寝室门。南国和安蕤吓得一动不动。寝室门被反锁了,那人又推了两下,仍推不动,便在外面喊了一声:“还有谁没走?”
是宿管阿姨的声音。
安蕤忙把脑袋钻进被窝里。她能清晰听到南国“砰砰”的心跳声。
“阿姨,我还没走。我在睡觉,你有什么事吗?”林南国问道。
“没事,你注意安全。”随即,门外响起了宿管阿姨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林南国和安蕤都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安蕤脸红红的轻声说道,“幸好她没要求进寝室,要不然咱俩就死定了。”
林南国抱了抱安蕤:“傻瓜。”
两个人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穿衣起床。
“怎么办?晚会儿我怎么出男生楼啊?”安蕤忧心忡忡。
林南国想了想,拿出自己的一件灰色呢大衣让安蕤穿上。他又让安蕤围上他的围巾,并且围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安蕤的两只眼睛,接着,又找出自己的毛线帽给安蕤戴上。这样打扮一下,几乎没人认得出安蕤是女生了。
安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咯咯”地笑了半天,直夸南国聪明。
接着,安蕤便跟在南国身后下搂了。到了一楼的拐角处时,便正好遇到正要上楼的宿管阿姨。林南国紧张得脸立刻红了。安蕤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谁料,宿管阿姨并没理睬他们,直接拿着拖把从他俩身旁绕过继续上楼了。林南国立刻让安蕤走到自己前面,他跟在安蕤身后出了男生寝室楼。
等两个人终于绕到男生寝室里的拐角时,两人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他们余悸未消。只笑了一会儿,担心再次遇到宿管阿姨,便赶忙朝安蕤寝室楼走去。
到了安蕤寝室楼下,安蕤看着女生寝室楼大门口的宿管阿姨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林南国,便故意俏皮地问南国:“你敢不敢一起上去?”
林南国看了一眼宿管阿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被她扫描,赶忙拒绝:“你快上去收拾行李。我在楼下等你。”
安蕤笑着赶紧上楼了。宿管阿姨这才将目光从林南国身上移开。
南国等了大约半小时,安蕤终于换好衣服下了楼。一看到她提着行李箱歪歪扭扭走路的样子,南国赶忙上前帮她。
那个行李箱的确很重,就连南国提着都觉得吃力,更不用说安蕤了。不过,好在大部分路都是平坦干燥的柏油路,南国可以用手拉着行李箱走。
等南国和安蕤两个人坐车到了火车站,安蕤就要检票进站时,她忽然哭了。她不舍得离开南国。南国又哄了她一会儿,安蕤这才依依不舍地进了站。
等看到安蕤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车站里面,南国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准备坐公车回学校。冬日的夕阳洒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将人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但是能看到这么多阳光的地方,风也特别地寒冽。冷风吹在脸上,把阳光的那点温暖全部吹散了,寒气直逼到人的血肉里。南国迅速地上了公车。公车里空空的,只有司机和他,一个在头一个在尾茫然地坐着。
南国看着火车站入站口。相比于安蕤的难舍难分,他似乎更希望安蕤早点回家。这两天他们日夜纠缠在一起,习惯了一个人的他已经觉得累和烦。他想起床单上的那抹红色,又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邪恶之处。他有些怕了,有些担心以后他不能给予安蕤想要的幸福。
回到学校以后,南国立刻把那条床单给洗了。有血迹的地方他怎么也不能彻底洗干净,洗了一会儿他就开始烦躁不安,他想把那条床单给扔了。但是拿着那条床单到垃圾桶处时,他又不舍得了。于是,拿回来继续洗。这次,他用热水洗的,终于洗得发白了。
他又在学校里呆了两天,接到继父催他回家的电话时,他便马上收拾了一下,坐车回家。
到家之后,继父告诉他,已经买好票,想带他回老家看看。他们已经十几年没回去了。南国欣然同意。
继父和南国差点找不到那个小村庄。村庄已经变得和他们记忆里的样子完全不同。村庄里矗立着很多外表看上去很洋气的二层小楼房。村里原来的小路已经荒废了,新修了一条柏油马路直通到村庄里面。继父和南国的房子正好在柏油路的另一边,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和那些崭新的小洋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房顶长满了野草。院墙也断裂了几处。大门一扇是好的,另一扇却几欲倒在地上,多亏门中间的门鼻上有把锁将它和立着的门锁在了一起,这才没有彻底烂在地上。南国和继父从院墙的豁口处,一眼看到客厅和厨房的门窗都已被人砸烂。院子里长满了齐人高的野草。院子里的梨树已经枯死了。院子一角不知道何时长出了一棵碗口粗的梧桐树。南国听到背后传来擤鼻涕的声音。他一回头,便看到继父的眼眶红红的。南国赶忙扭过头去。他眼泪也涌上来了。脑海里瞬间浮现四个字:物是人非。
继父和南国并未往家里进。继父在村里的小卖部里买了纸钱,便带南国去了红豆坟前。
红豆的坟就在村南的坟场里。别人家的坟因为每年都有人修整,看上去光溜溜的。红豆的坟已经湮没在那些野树野草中。继父和南国找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到。
两个人又忙活着拔草除树,终于把坟给清理得跟别人家的坟一样光溜溜了。
继父点燃了纸钱,南国“扑通”一声跪倒在坟前,情不自禁痛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继父把他拉了起来。
两个人等到所有纸钱都烧光了,便又往村里走。
路上碰到一些村里的小孩和年轻人,都不认得。有个面相看上去比南国老了很多岁的粗壮年轻人喊南国名字,南国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是石头。
淳朴热情的石头一个劲儿地想把继父和南国往家里拉。但是继父和南国都不想去打扰他。无奈之下,石头松开了拉着他们的手。
继父和南国回到自家门口,又开始拔起草来。刚拔了一会儿,就看到石头带着几个小孩过来了。
“去,都去帮忙拔草。”石头吆喝他们道。于是,在石头带领下,这些小孩全都加入了拔草的队伍。
农村的小孩做起农活都非常麻利。倒是南国,由于太久没有劳动,还拔不过一个比他矮了几个头的小毛孩。
人多力量大,很快,院子里的草就被拔干净了。接着,继父用野草绑了几个扫把,又好一顿扫,直扫得土沙如烟雾一般漫天飞舞。等那些烟雾消散。屋里屋外终于干净了。
卧室里的桌子、木板床虽然破旧了很多,但居然还是完整的。石头又带人从自己家搬来了席子和崭新的被褥。还顺带捎来了一壶开水和几个碗。继父出钱,让几个小孩去村里新开的小吃店和小超市里买来各种热卤凉菜和啤酒香烟,还有各种零食。当蜡烛点起来,满桌子都是吃食,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纷纷唏嘘着跟继父打着招呼聊着天。石头陪在南国身边,和南国聊起他已经订亲了,姑娘是隔壁村的一个哑巴。
南国吃惊地看着他。石头苦笑了一下,现在乡里兴起攀比彩礼,身体健康,模样差不多的姑娘开口就要十万。他出不起。这姑娘是小时候发高烧没钱治烧成哑巴的,她除了不会说话,其他样样都行,相亲时,从头到尾彩礼提都没提,但石头还是出了一万给她家。南国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一直到夜深时,人们才渐渐相继离去。桌上的吃食也所剩无几。
石头又来了一趟,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充电台灯。
继父和南国累了一整天,躺下之后,没多久就相继入睡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