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远

路阳说她要订婚了,就在前几天。

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对她的远在青海的小男朋友。可是现在说要嫁过去,不免还是觉得有些突然。我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就是觉得青海太远了,远到她不是过去结婚过日子的,而像是即将开始一段不知归期的旅程。

我结了婚以后,虽然有大巴,有高铁,甚至还有自家的福特。但是距离在这摆着,洛阳到安阳,几百公里,不管哪种交通方式,回一趟家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再加上婚后种种繁杂的事务,所以不管是在老妈跟前撒娇,还是在老爹眼前尽孝,在以前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却都是种奢望了。我有时候真的后悔一下子嫁了这么远,这和上大学时想拼命远离家乡的心理有着巨大反差。所以收到路阳订婚的消息,我觉得难过——青海,我不知道它是在洛阳和安阳的哪一端,我只是觉得很远。

        路阳想我了怎么办?她和她小男友吵架了需要娘家人给她撑腰了怎么办?她想吃老家的各种小吃了怎么办……

        好几天了,我甚至不太敢想这件事情。仿佛我不去想,路阳就不会远走,婚期就不会如期到来一样。但是路阳放在客厅的行李在时刻提醒我:她过几天就要订婚了,订完婚就要来洛阳了,来洛阳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那个人远在青海,有着我陌生的一切——语言,生活习惯,家庭背景,朋友圈子……

好多想法一下子涌出来。我不知道她结婚的时候我敢不敢去送她。昭君出塞的时候是有着何等的落寞和难过——要独自一人背景离乡,去跟随爱人融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我真希望路阳能在我看不见的时候,风风光光开开心心地走。不要让我目睹她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远离我的不舍,不要让我发现她偷偷擦眼泪的难过,不要让我目送她转身远去的背影……

我多么希望她能把家安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们可以相互安慰,相互扶持,像以前一样,像一直一样,让对方成为彼此的肩膀。去你的电话,去你的各种社交软件,去你的谎称能缩短距离的一切现代化交通方式......我只无比怀念以前我俩躺在床上肩并肩的聊天,怀念路阳给我做的汤面,怀念我们一起漫步的初中、高中校园。


      大学以后,我们各自经历了好多事情。我有了我的啊华,路阳结识了她青海的小男友。各种各样的琐事,让我们没有能经常见面。总是在跑东跑西瞎忙,总觉得自己付出了努力了很多,可到头来却还是空空如也的梦一场......回想这几年,我觉得亏欠最多的应该就是我的路阳。我知道她在我不知道的远方经历了好多艰难,却始终也没能及时出现,替她分担。

她在一天里拔掉了好几颗牙齿的孤楚。独在异乡,身边连陪伴说话的人也没有——在凛冽的冬天,在整整一天滴水未进的饥肠辘辘中。出来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早已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好多商店也都关门了。好不容易买到了一瓶水,还是凉的。在冰冷的液体进入口腔的一刹那,一种钻心的疼让她在大街上就哭了起来……

她在上班路上腿扭伤了的无助,严重到当时就不能走路。打进腿里的钢板,一钉就是一年。伤口缝合的地方时常痒得让人抓狂。被裹上了厚厚石膏的小腿,时刻都动弹不得,憋得她在刚去掉石膏后就高兴得蹦了有好几十分钟……

她在医院治疗舌头的极端疼痛。医生把手术针扎进舌头里,打进药水,上上下下搅好几个圈。舌头乃何等娇嫩敏感的部位?偶尔咬一下都让人疼得受不了,何况是扎进去再生生地搅几圈。每挑一下都让人有种死一百回都不想治疗的冲动。可是,我的路阳,我坚强的伟大的路阳,一下一下地,她都忍下来了。她眼里含着泪水,数完了手术针在舌头里打的圈数……

在没有我陪伴没有我分担的地方,有关那些暗黑岁月里的种种不堪与煎熬,她一个人,默默地都扛下来了。

很久很久以后,路阳隔着电话给我讲述这些事情的的时候,声音分明在颤抖。我知道她很棒。她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时候,我分明觉得那些疼痛狠狠地一股脑儿都落在了我身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什么也说不出......我就只是觉得很疼很疼,疼得突然想哭。

还好这一切总算过去了。在经历了这些磨难以后,路阳也越来越好,越来越漂亮;除了每天过得很开心、工作生活都很顺利以外,食欲也好得惊人。以前的小瘦身板早就不见了,有点婴儿肥的脸,彻底带动了身体的每一个环节。她到处肉嘟嘟的,特别健康,也特别好看。

2015是我结婚的一年,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让路阳缺席了我的婚礼,害我在嫁人的时候深深觉得没嫁过瘾(偷笑,这个可不能让啊华听见)。早在初中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定下了约定:要做彼此的伴娘,要在对方的注视下和另一半走进婚姻的殿堂。可惜我始料未及仓促而又唐突的婚礼终究还是被路阳错过了。

而现在,我的路阳订婚了。管它是青海还是青远,也无论是多远的远方的远,在她的婚礼上,我一定如期出现,帮她最后一次抵挡远嫁的种种不舍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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