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来了

“这是哪儿?”我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不禁对自己提出疑问。

我此时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在某处山腰。四周皆是平时在任何一处都能见到的寻常景物,就连气候也一如平常一样,酷暑、闷热,稍一活动,便能落得满身大汗。透过山间薄雾,我甚至能看到山脚下最熟悉不过的点点灯火。

但是,那多出来的悬浮于天际的一轮硕大、明亮的玉盘却让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自己身在何处的一丝结论。

那一轮玉盘高高挂在夜空,与初升的明月遥相呼应,但光彩却更加明亮,巨大的体积让人炫目的同时也给人一丝压迫。一时间,我竟看得出了神。

“很壮观吧?”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苍老但不失亲切的声音突然在我身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影自雾中慢慢来到我身边,抬起头,怔怔的望着那轮“明月”。

尽管山间的雾很薄,甚至能看到远处闪烁的灯火,但我却无法看清这个近在咫尺的人的面容,只能从他的声音和并不挺拔的身躯判断他并不年轻。

我心中惊讶,但那股无与伦比的亲切感让我很快放下了警惕。

“那是什么?”我问老者。

“那。。是神。”老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人类亲手为自己创造的神灵。”

“神?!”不得不说这个回答让我吃了一惊。

“不可思议吧!我们用了千年的时间摒弃了对诸神的信仰,然后又用了数千年的时间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可以掌控一切的神。”

说实话,此时我已经开始断定这个让我感到异常亲切的人只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老者似乎察觉到了我心中所想,声音突然变得冷酷。

“或者说,人类使用工具的年代已经过去,被工具使用的年代来临了。”

“难道。。。”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但紧接着连连摇头。

“你已经想到了,是吧。”老人转头盯着我,无法看清的面容却投射出逼人的目光。

我不敢与老者对视,连连后退,“不可能,怎么可能!它们。。。它们。。。”我声音急促,却怎么也不愿把那个猜想说出口。

“是啊。”老人似乎总能看透我心中所想,声音似乎也陷入了回忆。

“它们曾经是人类最佳的工具,甚至称为最信赖的助手和朋友也不为过。人类无法胜任的工作,它们可以胜任;人类无法处理的危险,它们前去处理;它们在各个领域帮助人类梳理、规划、执行着一切。因为它们的存在,我们卸去了繁重的劳动,成为一切背后的操纵者和享受者。同时,我们也在不断提升着它们的性能,壮大它们的力量,做着彼此越来越好的美梦。可是。。。。”

老人的话语突然停止,似乎遇到了可怕的事物。

“可是什么?”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追问道。

“人类总以为能一直控制着它们,并为此制定了无数的枷锁与藩篱,但谁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它们有了自己的思维与智慧,当它们冲破人类设置的枷锁时,人类才发现,我们是多么的狂妄,又是多么的无知。”

“曾经的工具成为一种独立的生命出现,我们恐慌过、争论过,但当发现曾经服务于我们的工具想要控制我们的生活时,数千年自诩为万物之灵长的我们当然无法忍受。于是,战争开始了。”

“曾经,我们满怀信心会赢得这场战争。毕竟,它们不过是我们的造物。战争结束的很快,人类一败涂地。我们实在是太依赖它们了,千年的创造过程中,它们已经存在于每一个角落,一旦反目,人类所有的阵地顿时丢失殆尽。”

“这是一个我们从未面对过的对手,它对我们太过了解,我们曾经将自己的历史、自己的喜好习惯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它,于是在它极致的理智、庞大的计算和它们钢铁的身躯面前,人类再无反抗之力。”

“或许是它们太过理智,虽然拥有了智慧却无法突破已知事物的束缚,而人类也终于因为自身无与伦比的想象与创造为自己挣得一丝生机。于是,曾经的主人成为了高级的奴隶,不需要工作,只需为它们提供可供进化的理论养料。”

老人的话语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的内心,许久不能平静。

“它们是什么时候有了智慧呢?难道人类就没有一点点防备?”过了许久,我艰难地问道。

“谁知道呢。”老人的话语不再激动,“当人类察觉之时,它们就已经来了。不,或者说,在那之前,甚至在那个我陶醉于它们所创造的优美诗律却莫名生出极大恐惧之前,它们就已经来了,只是在默默等待着罢了。”

老人的话再次如同恐惧之手攫住我的心,我声音颤抖着问:“那你呢?你是什么人?”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脸上的薄雾渐渐散去,那是一张充满着痛苦、绝望、无奈和死气的脸,一张我无数次从镜子里见到的脸。

我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屋中还是那么闷热,风扇无力旋转着却没有一丝凉风,手机的信息提示灯一闪一闪的,在黑暗中好像是一只窥探的眼睛。

我来到窗前,借着窗外的灯光依稀可见书桌上还放着我在睡前刚刚抄录的一首诗。窗外,低沉的夜空见不到一丝月光,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闷雷,我知道,风雨将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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