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瞬间》
挨过月考后,我又如愿以偿的回到了最后一排,准备继续堕落,逃离了那不利于身体健康“唾沫星子和粉笔灰”蔓延的第一排,免了班主任明说暗说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还跑神,你说你能学好吗?”
新同桌也是一半的老同桌,因为我们之前中间相隔一个人而已。他人送外号“小龙人”跟他熟的人都喊他“小虫”,这家伙情商实打实的发达,是个怪诞,小说塞满了桌兜,因为我现在位置上也没有没几本书,他就口出狂言说他看的小说比我看的教科书多得多,我不想说曾经,我看的教科书活埋他绝对不是问题。
空气里湿漉漉的发冷,漫长的雨季又开始了,坑坑洼洼处积攒着一片一片的雨水,铺就在升旗广场和操场上,我心里也积攒着一篇一篇忧郁的日记,堆叠堆叠。偶尔有人飞快的跑过,也有撑着伞不急不缓孤单走在雨里的人,我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无所事事地看着,一幕两幕,没有点缀的灰色雨景,片刻的想起以前。
其实这一段日子还好,和最后一排的人相处的很好,不好意思的接受了最后一排同学的大方帮助。和新同桌小龙人还是有共同语言的,他是个话匣子,说的话虽然称不上惊世骇俗,但可以感觉到他配得上愤世嫉俗,是个爱热闹爱笑爱批判的性情中人,耍小聪明被班主任约谈,沮丧的回来之后,对老班品头论足,很像我曾经的老同学马德保,很多时候他都扯出八卦话题供我打发无聊时间,大部分都是他在废话扯东扯西扯犊子,批判人事,我就强颜欢笑,不过讲笑话搞笑时,我是真的在笑。
这家伙竟说些狂言妄语,搞的自己像功过盖世的英雄一样,谈超前的人生感悟,抱怨多欣慰少,胆子大人却小。起初我觉得他是在跟我套热乎,无心回应他一厢情愿的演说,不过他是个有喜剧天分的家伙。这家伙还分析我……
“长得帅就不说了,让人看不惯的就是爱耍酷。”前半句不知道是为了讨好还是的的确确的实话,但后半句绝对是瞎话,我真不知自己哪里耍酷了?他说“我以前就发现你独来独往,装得很冷酷,眼神浑浊的像花甲老头。”
“扯淡,那是...无奈。”
他说我放屁,我的行为举止是内心深处的无赖,而不是无奈。他装得像风水大师,算我的卦,说得我混淆是非,还提醒我“千万别hold不住,一声不吭的离开学校辍学了。”
我惊讶一下说:“其实我真的想离开,解脱这个竞争无意义的地方。”
他续说:“要是离开,方式不要自愿,要在学业上留个特别感受。”
“什么特别感受?”
“以被开除的光荣形式离开!”
“呵,我有大学梦的。”
他很质疑...“以你现在的状态,大学梦有点白日做梦,你顶多装逼不成拾把米。”
我说:“蛤蟆不要苛责青蛙了。”
他说的坦然平淡,而我充满了敌意。“孤独是会给自己造孽的,走不出自以为是的小匣子,自导自演的自作多情。”
这话有点符合我,还有点水准深度,还有被指点的感觉,碍于面子我装无所谓。
他来了句我们班流行的“无知的屁民。”他在这个智能手机普及的年代送我一个MP3解愁,我说有酒吗?
到晚上时,又下起了大雨,玻璃窗一直被暴雨冲洗,但黏滞在上面的污点依然无法被洗掉,乌云翻滚的很起劲,冷风寻找缝隙向温暖又缺氧的班里钻,鬼哭狼嚎的叫。雪白的灯光亮在学生的头顶,我靠着濡湿的后墙无心无神,瘦子小龙人缩在角落打盹,摆了一个很萌的表情。外面雷声衬似他的鼾睡声,像个小动物,而我却不知有时产生的敌意何来?
晚自习放学,楼梯出口处拥挤不堪,不断有人添塞蓄势,后面的人不断向前推拥,前面的人犹豫不前,周围轰隆隆的都是一筹莫展的抱怨,台檐下暴雨如泻,重得人睁不开眼,前方低洼地存了一片很广的水域,激荡无数波纹。我撑起上衣打算一鼓作气冲回宿舍,小龙人拉住我喊着我的外号“纯牛奶”说他有伞。
我看了看“太小,你自己用吧!”我冲进雨里却被他扯住衣服,扯的很扯,他试图把我拉回去,我很重的重复一句“不用了!”把衣服用力拉回来,袖子像鞭子一样抽到他脸上,我有点失措,但没有打算道歉,甚至很烦,站在雨中,好多人冒着雨涌出来,大步的跨大声的叫,我根本没心思顾及他,转身飞奔回寝室。
回宿舍后整个人都湿透了,他跟我一个宿舍,他回来之后在我旁边撑开滴水不断伞,比划着说这伞遮雨的空间不小,提示我没必要舍己为他。
我不屑一顾回道:“那下次我会把你挤出去的。”
“放心,我高尚无比,”
其实我一直都把这家伙想的很低劣。
他接着高尚的说:“高尚的人大多只是单纯,有内涵的人大多并不高尚,因为他们私底下搞太多人太多事了。”
宿舍里人都赞叹这话经典,还带掌声,我也想鼓掌,但觉得有损形象。“睡觉吧,小虫,晚上睡觉别打猴喽了,否则连人带床扔到寝室后的土堆去。”
“刷茶喝牙,赶快暖被窝吧,牛奶!”
寒雨淹没了黑夜,凄厉的声音,穿过窗户的雨声哗啦啦的响在耳膜,不时还有沉闷的雷声,我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视线贴着地面磕磕绊绊朝窗户看去,校园里昏黄的灯光黏在玻璃上,沿着紊乱的水迹发亮,宿舍里每个人都缩成一团,黑色轮廓随着沉重呼吸缓缓起伏,谁的表迪——发出一声响,不知道是12点,还是新的一天的1点2点3点,更晚,,,我又失眠了,怎么睡都睡不着,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冷气灌进我的肺腑,错支分节的在胸膛上凉了一片,差点就熬到起床铃响了。
卫生间轰隆隆的水声彻底冲醒了我,但片刻间我就感觉到脑子一片混沌,像起了一场浓重的大雾,持久无法荡化开来,更糟糕的是当我张口想埋怨时,剧烈的嘶哑声扯紧了我的喉咙,感觉吞了很多刺一样,犹如割喉,眼前也是一片混黑阵阵,室友将倒在地上的我扶起来问我情况,我是个哑巴且神志不清,不过我在心里感谢他。小龙人强硬让我去医务室,我更加强硬的拒绝了他,没有洗脸没有刷牙,勉强叠了潮湿的被子。
早自习我趴在桌子上度过,乱糟糟的背书声更是令我头疼,混乱的像是浩荡而漫长的飞扬马蹄声,尽力的踩在我头上,千军万马怒吼杀戮的声响,虚夸的我真的想骂他们。
最后一排的“关门神”,以为我是在犯困,不时在我耳边念叨英文,唱歌,像往常一样骚扰我,还拿老师来了吓唬我,最后我忍无可忍血脉愤张骂了他,嘶哑的声音充满恶意,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看着他脸上的讪笑尴尬我不知所措,干脆还是倒趴在桌子上睡觉。如果放在以前的朋友中,我说的那些恶话不过是笑话,根本不足挂齿,而现在我觉得我应该道歉,但我说不出口。
早饭也没有吃,我觉得再趴一会儿就好了,接着上午第一节第二节...都过去了,我依然还在趴着,力气少了一大半,整个一上午我也没睡着,只是趴着,想了好多没有来由稀奇古怪的怪事,至于什么我也忘了,麻痹。但我万万没想到小龙人趴在我耳边说给我买了饭让我吃,我闻不到香味但感觉到温度了,我仍无动于衷。最终他来硬的拉我去医务室,还喊着关门神一起拉我,我没力气反抗,只能用身体重量赖着,愤怒却无力的拒绝,我甚至感觉他们使出的力气是打算将我肢解掉,我像一个受冤枉的人被他们押送到牢房,他们两个还守着监督着让我无法潜逃,小龙人把两张饼四个包子递给我,逼着让吃,像强制性用我试验这些东西是否有毒,这让我很无语。我乱晃手坚持不挂点滴,最后开了很多天的药。回到班里,我靠着湿漉漉的角落墙壁,鼻涕毫无节制的流出来,擦不尽。那些天小龙人一直提醒我吃药,拉着我一块去食堂吃饭,在我对面滔滔不绝的讲话,送给我他大力推荐的书,我们一起熬夜看电影,这让我想起以前的朋友,我们曾坐在一起吵闹进食,讲着令人喷饭的笑话,笑的胃疼流泪。那些恶毒又搞笑的形容...
我记得当天生病的下午,我依然趴着,英语老师走到最后一排,小龙人在旁边警戒我,但我不屑一顾准备与老师硬碰硬,也认为老师根本不会在意我们最后一排的人,但英语老师却拍拍我的肩膀让我注意身体,我微微离开桌面,做个起码的尊重,但沉默没有说话,心里有股暖意。很多时候我都是讨厌老师这个职业的,但也有时候想向他们道歉。
我想乐观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能笑,我很想开怀大笑,但总是孤独,我总是莫名其妙的悲伤,总是看到很多与记忆有关的细小东西,开始大段大段时间的走神发呆,孤单的看着别人三五成群,我不能像诗人那样一直忧愁还能活到老死,我也不像同桌小龙人“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态度分明”,反而总是乐过是苦,苦中作乐,自我毁灭又自我拯救,在这个死循环中不断恶意对人错怪人,我也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喜怒无常给别人带来的困惑和不堪,让人伸不出援助的手,还总说自己无助。
不太清楚自己为何变得敏感,但我惊奇发现我不只是对恶意敏感,也会善于捕捉美好的事。像小龙人所说的,我是个有点复杂的人。
一边批斗,一点自嘲,自相矛盾,欲拒还迎半推半就感人的事刻意断定好事别有用心,不愿相信别人友好的言行,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心理活动。
小龙人问我:“故作多情,忧愁善感的你这号人该当何罪?”
“微臣...一言难尽。”不过在心里,我由衷感谢帮助过我的人,没有让我的世界和我这个人变得黑暗。就算一瞬间的美好和温馨我都觉得那是赤诚、真实、和原本,我相信那一瞬间再糟糕的人都可以真心对待,反而我倒是有太多瞬间的糟糕显现伤害到别人。
记得那时我刚来到这个学校时,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乱下定义,暗地批斗别人,而等自己真正释怀交到朋友时,我才懂得自己孤独时做过的错事,真...可耻,我觉得有和我类似经历的人都会羞愧自己曾有的“意为”
那些寒冷的夜里,肺炎又发作了,我能时刻感觉到自己的肺在颤抖。夜里我听着舍友熟睡的呼吸声,因为不想打扰到宿舍里的人就憋着,半夜我常常会起来,到卫生间里咳嗽的没完没了。卫生间走廊里一直都坏了没修的声控灯,并没有被我空荡的回声惊醒,反而惊醒了小龙人,他总会递给我消炎药,总会等到咳嗽好点才睡觉。
矫情但真实觉得我咳嗽的声音并不孤独,而那些黑夜也并不黑暗,我肯定这份感动在我生命里不是一瞬间,而是很多次瞬间的永远。
小龙感叹我的日记“还好还好,你还能察觉这个世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