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这一生,你可后悔?”
“呵,后悔?何来后悔一说?你,还是走吧。”
“琉璃,你跟我回去吧,我发誓,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听到这话,她低着的头忽的抬起,浓密的睫毛忽闪,一行清泪顺流而下。良久,她才开口:“云诚哥哥,你又是何苦?我嫁过人……”
“我从不在乎,我只在意你,璃儿。他负了你,你不要再念着他了,璃儿,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章云诚若是负你,便天打雷劈!”
“哥哥不必如此!”她轻轻捂住云诚的嘴,柔柔道:“我跟你走便是。”
他露出明媚的笑容,他苦苦等待了半生,终于等来了璃儿。
【贰】
半月后——
泛舟湖上,云诚又为琉璃添了些茶水,这半月,琉璃虽跟他回到住处,却少露笑颜,下个月十五,便是他迎娶琉璃的日子,可他心中却总是隐隐不安。
“云诚哥哥,茶水洒了。”
“哦哦,璃儿,嘿嘿,我方才走神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羞涩的样子倒逗乐了琉璃,她也笑了起来。
“璃儿,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痴痴地看着她,直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波开始朦胧起来,他又慌了,急忙看向别处。
“哈哈哈哈哈……”忽的一阵开怀的笑声传来,原来是邻船的姑娘在嬉闹。“嘉哥哥,你又逗人家,嘉哥哥真坏!”
琉璃心中一怔!嘉哥哥?莫非是他?呵,怎么会是他呢?一定不是他!
那船内缓缓传来一个声音:“你说,我如何坏了,不过是替美人更衣罢了,我这是助人为乐而已。”
“是嘛嘉哥哥,要不要奴家来帮帮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
“啪”地一声,琉璃的茶杯跌落,碎片四分五散,如她的心一般,千疮百孔。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红烛影动的夜晚——
【叁】
那个还是少年模样的孔嘉,还不是现在这个浪荡子的孔嘉,那晚,是那样小心翼翼地掀起她的盖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有些紧张的新娘。
“琉璃,你真好看!你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她羞红了脸:“孔嘉哥哥是在打趣我吗?你又见过几个新娘,就在这里胡言妄语。”
“你唤我嘉哥哥吧,琉璃,这样更亲切。”
“为何不是夫君?”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怎能如此直接呢?
他狡黠一笑:“原来如此,娘子既叫夫君便叫夫君,夫君愿用一生疼爱娘子。”
她微微点了点头,娇羞地躺在他的怀中,那一晚,是她最为甜蜜的回忆。
孔嘉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而她苏琉璃,亦是江南富贾苏家之女,自幼饱读诗书,气质绝佳。原本她早已与章云诚指腹为婚,可琉璃倔强,抵死反抗,只愿与有过一面之缘的孔嘉厮守。她爱他的才华,那日诗会,孔嘉扇上题诗赠她,俘获了她的芳心。
又是一把纸扇,孔嘉前来提亲,年幼无知的琉璃深陷其中,以死相逼,她的父亲这才同意这门婚事。琉璃自然不懂,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嫁给一个穷书生,日后要受多少苦啊,真是糊涂!她的父亲气归气,却也无法阻拦。
只有章云诚在她大婚那日,拦下她的花轿,嘶吼着问她:“琉璃,我只问你,你确定不会后悔?”
她脑中浮现嘉哥哥的样子,三生有幸得识君,一世无悔为君妇。
“不后悔。”
花轿里传来了坚定的三个字,章云诚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花轿,她果真不后悔,不后悔……我究竟如何比不过他?
【肆】
“璃儿,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受伤?”
云诚见她的茶杯跌落,急忙唤她,琉璃的思绪这才回到现实。
“无妨的云诚哥哥,璃儿并未受伤。”
“璃儿!”邻船忽的拉开幔帐,船内的男子探出身子,果然是他!“苏琉璃,果真是你,你不是走了吗?”孔嘉有些惊讶。
琉璃心内波涛汹涌,可表面只能佯装镇定:“我为何不能回来?”
“哈哈,也是,你倒是自由。这位是?”他打量章云诚。
“我是她的夫婿,敢问阁下是?”云诚替她回答,怕她难堪,他如何不知道孔嘉,可就是想装作不认识他。
“我……”孔嘉有一丝犹疑,“旧时的一个朋友罢了。”
琉璃瞬间红了眼,转身进了船内,“云诚哥哥,我累了,进去休息一会儿。”
“好。”
孔嘉也识趣地回到自己的船内,再没了欢声笑语,两艘船内,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琉璃的泪止不住的流淌。当初信誓旦旦说会疼爱自己一生的人,如今却只称彼此是个过客而已,甚至早已佳人在侧。她又想起了那个决绝的场景——
【伍】
“我孔嘉,今日便休了你,苏琉璃,从此后,你我再无干系!”
“嘉哥哥,我有何不如她?你要如此对我?”
“你哪都不如她,她是我的红颜,更是我的知己!而你,不过是个只知道柴米油盐的村妇而已。”
泪水瞬间席卷了她的脸庞,她声音嘶哑:“孔嘉,你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我若不做这些事,你又怎能高中?怎能衣食无忧?”
“我的才华让我有了今天,怎么又成了你的功劳?苏琉璃,你还是识趣点,赶紧离开吧,别让我对你的印象更糟糕。”他眼中再没了往日的温柔,利禄熏心,美色诱人,他早已沉醉其中了。
她走了,没带走半点东西,孑然一身地离开了。她虽被生活磨砺,可骨子里的文人傲骨依旧存在,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离开,如此狼狈地离开。
“璃儿,你,没事吧?”云诚递过手帕,让她擦拭泪水,她不再去回忆,抬头看着云诚,红着眼眶开口:“云诚哥哥,对不起!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他负了我,我却不能负你!”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他的眼眶也开始红了,“琉璃,这些日子,你都不曾笑过。我知道,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我,不该强求的。”
“云诚哥哥,对不起!”
“璃儿,不必对我感到亏欠的,这一切,我无怨无悔。”
一年后——
千丝剪去红尘断,经书诵来人欲绝。
从此,这世间再无苏琉璃,只有静尘师父。
文|渐悟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