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天亮了。
失眠的夜,随着光线的闯入,再次退进黑暗里,等待着下一次卷土重来。薄雾散尽,绿化带里的紫薇花,正商量着开一场宴会,并且预计,将宴会开到深秋才结束。安静的街面上,除了流浪的猫狗偶尔从拐角游荡出来,零星的晨跑者挥汗如雨,再无其他。
日出东方。
夏天的太阳,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几乎不怠工,很少有人能抢在它前面醒来。而每一次,当你眯缝着睡眼看向它,它就会高昂着头颅,挺直了脖颈,一脸骄傲一脸荣光的看着晚睡晚醒的你。它心里一定在说:你们这群纵容自己的人类啊,叫我如何对你们说早安?
其实,很想早睡早起的。
我明白,好的作息习惯,能让身体得到疗养,不至于因熬夜K歌酗酒早早地败坏它们。当你庆幸,虽然糟蹋它们也安然无恙时,你要提防某一日,它们潜伏着准备反扑。万物有序,有规则,遵从方能和谐融洽。就像我以前,从来不把牛奶鸡蛋作为早餐,甚至在公交车上,只要一丝煮鸡蛋的气味飘进鼻孔,就想呕吐。而现在,我似乎听得见身体的召唤,于是一点点尝试,竟然从那细腻而融融的食物里,也尝出了不可思议的香甜。
我想和太阳一起。
当它从地平线上,露出黄黄的、红红的小脑瓜,我也想刚好把自己的脚,踩在清凉的街道上。我想看它,以它惯有的节奏徐徐上升,我的身体里,也像安装了一个小马达,砰砰砰的跳起来。我觉得,那是生命的律动,是从慢慢醒来的世界里先行抽身,是走在了光阴的前面,是隆重的、清晰的开始每一项活动。这些活动,是健身,是看书,是浇花,是做早餐,是衣着洁净的立在站牌处,等一辆三路的公交车。
日出东方。
这晴好的夏日,东方最为殷勤,她醒来的时候,我们大都在做梦,那清晨的惬意,让人错过了无数次东方最美的时刻。而当所有天空都流光溢彩,人们又会忘记,是谁开启了这份美丽。
饱满的光束,像柔韧的金线,圆伞一样在头顶打开,漫天尘埃逃匿,世界一片明朗。人们沉遁在这巨大的光圈里,像被圈养的动物,在越来越小的自己的影子里,无处可逃,昏昏欲睡。
以黄昏为界。
这夏天的白昼,总带着一种化不开的粘稠,空气中的氧气似乎被哄抢殆尽,仅留下一点残薄,粘连在衣衫上,敷得人心生厌烦。而夏夜,就像大网筛筛过一般,剔除了汗臭、怨气和一张张迟钝的脸,留下了静谧、缓慢和脾气温和的夜风。
我曾坐在大鸿路垂柳暗影里的栏杆上,观望,夜灯下所有的人,都那么生动。我也曾在多年前喝酒高歌在大街上,用恣肆的狂放,抒写着年轻。如今,心境沉静,如月落大湖,无风无浪,悄无声息。
日出东方,心似两途梧桐,静默着,度过一天又一天,看无数的日子过去,把光影撒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