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重生八三年 没有肉吃没有钱

“希望，都啥时候了还睡，赶紧起来，今天要去南山种树，晚了可就搭不上顺风车了。”

“听到没有？看看谁家的大小伙子还睡到太阳晒屁股呢？”

“你这么懒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絮絮叨叨的女声由远及近，“刷拉”一声，窗帘被拉开，早上太阳的光辉还不强烈，但足够明亮。

希望是他的小名，自从老妈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了。

杨南眯着眼睛换了个姿势准备继续睡。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赶紧起来，隔壁大牛老早就起来帮着干活了。”

“媳妇儿，我再睡会儿啊，十分钟后叫我。”杨南嘀咕着。

“啪”一巴掌脆响打在杨南露出来的光膀子上，吓得他一个激灵，心想什么时候老婆红霞敢这么对自己了？

“要什么媳妇儿，再不赶紧去种树，别说媳妇儿了，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赶紧起来！”

此时杨南是真的清醒了，他惊恐地看着离开的背影，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

糊着报纸的泥坯墙壁，老旧的桌椅，堆满杂物的墙角，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家，连窗外那棵歪脖子的枣树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慌忙穿好衣服，冲出去对那个准备出门干活的身影喊了一声。

“妈。”

中年妇女回头看了他一眼，叮嘱着“锅里有饼子和稀饭，你赶紧吃了，带上两个去找大牛，估计这会儿他们也要出门了。“

杨南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又去东屋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老旧时钟显示此时是早上五点十分，旁边的日历赫然写着，一九八三年六月十六日。

他，回到三十多年前了？

杨南有点懵，去厨房掀开锅盖，里面是一个竹篦子，上面放着几个玉米面饼子和一碗稀饭，他拿起一个吃了，又干又糙的饼子剌的他嗓子疼，赶紧喝了几口稀饭冲下去才算缓过来。

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使用的右手。

他有些呆，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它……好了？

自从三十多岁发生那场世故，手被废了后，他已经忘了使用右手的感觉了。

对啊，他回到年轻的时候了，如今他十六岁，身体健全，正是可以腾飞的大好年纪。

想到这他顿时待不住了，胡乱揣了两个饼子，冲出去找隔壁的大牛。

大牛名叫牛大发，是他的邻居兼发小，后来开了连锁饭店，听起来就很牛气的那种，也算对得起他的名字。

“老牛！“杨南对正在往驴车上收拾工具的牛大发喊了一声。大牛看见他，挥了下手，”赶紧吧，要不是郭婶叮嘱让我等等你，这会儿我早就出发了。“

“你装这么多桶和铁锹干啥？“杨南好奇地看着车上的工具问。

“干啥？挖坑种树不多带点工具？你的铁锹呢？桶呢？“大牛看着他两手空空问。

“我没有啊，不是，咱们这是要干啥去啊？去哪种树啊？“杨南还没明白过来为啥要去种树。

“大哥，咱们去大会战啊，你昨天才挖了坑这么快就忘了？别是昨天挨那一脚伤到头了吧？再留下个后遗症啥的……“大牛说着就上来巴拉他的头检查。

“行了行了，我没事，赶紧的吧，不是说要早点出发。“杨南避开大牛的手，匆匆回去带了铁锹和桶，坐上了赶往南山的驴车。

大会战，其实就是十里八乡的人聚在一起，完成开荒植树造林的义务劳动，每家按人口分配任务，完不成的要被罚。

杨南跟着大牛来到南山，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在整理工具干活了，不分男女老少，整片山坡都是整齐的沟渠和密密麻麻的人，到了分配给他们的地方，几个已经等在那的半大小子纷纷站起来。

“咱们定一下吧，今天上午一家要挖几个坑，还跟昨天一样，搭配干活。“一个晒得黝黑的小子率先说道。

他叫刘旺，老子是钢铁厂车间的组长，妈妈在纺织厂上班，虽然他算是一个工薪家庭，但是大会战这个事儿吧，可不分贵贱，分配给你的就得干，家里没别人干活，只能刘旺出来接手，不过他脑子转的也快，自己体力不行，就愿意出钱让别人帮着干。

不愧是将来要当领导的人，这气派从小就显露出来了，杨南想。

“就咱们几个人，一上午能挖出来四个坑就不错了，还得浇水种树呢。“

说话的是陈铁柱，小名柱子，脑子挺灵活，就是没什么韧劲儿，后来做生意赚了赔，赔了赚，折折腾腾几十年，最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大成就。

“那正好，上午先一家挖一个，下午使使劲，多挖一个，再把树都栽上。“

这个人是曹宇，干活不行，偷鸡摸狗到是把好手，肚子里净是些馊主意，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他后来把大牢当成了家，有句话叫牢底坐穿，可能就是为他这种人准备的。

“行了，赶紧干吧，这么大的树坑，不抓紧可干不完了。“大牛说着提起铁锹率先挖土，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挖起来。

所谓的树坑，就是在山坡上挖一个个长约五尺，宽三尺，深三尺的大坑，挖出来的土在坑的前面垒成土坝，这样也是为了防范山洪。

杨南多少年没动手干过这种耗费体力的活了，况且他已经习惯了使用单手，此时两只手用力，他还挺不习惯的，所以挖起来自然是比其他人慢上许多。

“希望，你是不是还腰疼呢？昨天对不住啊，下脚没注意轻重。“曹宇看见杨南动作慢说道。

杨南想起来了，昨天就是这货在背后突然踹了他一脚，才导致他摔下树坑的，到现在腰还隐隐作痛呢。

“幸好你没注意轻重，要是下死手，我现在估计就在医院躺着了。“杨南翻了个白眼。

“那我不是就想开个玩笑嘛，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没啥事？“

“你那一脚我可看到了，也就是希望皮糙肉厚，这要是真摔出个好歹，他们家的树坑你就自己挖吧。“大牛说道。

“对对，曹宇赶紧挖，怎么着也是你不对，今天你可不许偷懒。“其他人起哄，几个人打闹着，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中午大家凑在一起吃饭，杨南拿出一个玉米面饼子啃，噎的人直翻白眼，再看其他人的伙食，除了刘旺的伙食好点外，其他人的都差不多。

“想想我都多久没吃到肉味儿了，你们说，驴肉是啥滋味儿啊？“曹宇盯着大牛家不远处啃草的毛驴眼馋，被大牛一巴掌扇过去了。

“我们家可就这一头驴，还指望着它干活呢，你少打歪主意。“

“刘旺，你们家多久吃一回肉啊？“曹宇又去问刘旺，刘旺紧紧护住自己的饭盒，生怕曹宇突然去抢。

“听说张大婶子家狗下崽子了，也不知道她养不养那么多。“曹宇感慨。

“曹宇你可老实点吧，想吃肉就自己去南坡逮野鸡逮兔子，再不济去浅水塘子摸鱼，别整天想着偷鸡摸狗的事。“大牛说他。

“要不咱们几个晚上去南坡吧，听说前几天孙叔还在那逮着一只兔子呢。“曹宇建议，但没有人应他，南坡那块荒凉的很，白天去都瘆人，别说晚上了，再说那片荒山，不知道被多少人下了陷阱呢，要是遇上了可不好受。

明明自己是个素食主义者，为啥现在听他们说话，也开始馋肉了呢？杨南奇怪地想着。

歇了会儿晌，大家接着干活，等到太阳快没山的时候，才纷纷收拾东西回家。

杨南早已累的浑身酸软，恨不得就地躺着不动，这还是其他人看他受伤体谅他的份上，让他干轻快的活。

晚上到家，杨妈也回来了，正张罗着做饭。爸爸老杨在钢铁厂上班，距离有点远，这会儿还没回来。

杨南看着杨妈忙碌的身影，家人健健康康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这时有人推院门进来，是村里的人。

“杨哥回来了吗？“

“李三叔。“杨南叫人。

“希望啊，你爸在家吗？“

“还没回来呢，估计也快了吧。“杨南说着给他递了一个小凳子，李三叔坐下后，把手里拿着的破旧收音机放在桌上。

“那我就等一会儿，这收音机不知道咋啦，兹拉作响，收不到信号了。你叔爷爷没这个睡不着觉，非得让我给修好了，我就拿来给杨哥看看。“

杨南拿过收音机，摆弄了两下，这是一台样式很老的机型，不过胜在真材实料，里面的零件还都算结实。

“李三叔，要不我给您弄一下吧。“

“你会弄这个？你爸教你的？“李三叔有点不相信他一个半大孩子能会修理电器。

“我没事就看我爸修东西，久了就学会了，您放心，要是修不好回头我让我爸重新给您修。“

杨南说着去找工具箱。

“要是修不好可别逞能，万一捣鼓坏了，你叔爷爷可饶不了我。”

“放心吧，不是我自夸，我这手可巧了。”

杨南把收音机外壳卸开，查看里面的零件和线路，正拿胶带绑电线时，老杨回来了。

“杨哥。”

“三儿过来了，是有啥事吗？”老杨拍了拍身上的土，换了双拖鞋问。

“收音机坏了，我爸没有这个睡不着觉，我又不会修这玩意儿，寻思着拿过来给你看看。”

“行，等我洗个手。”老杨说着洗手去了。

杨南把收音机的壳子重新装好，安上电池，开关按下去。

“现在为您播报明天的天气情况……在人们齐心协力共同奋斗下……中国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啊......”

杨南调了几个频道，收音机能正常使用了。

“你小子可以啊，没准还真能继承你爸的衣钵，行了，修好了我就得赶紧回去了，你叔爷爷还在家等着呢。“李三叔说着站起来，跟老杨打了招呼就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杨问他，“李三叔的收音机是你给修好的？“

“嗯。“杨南筷子上挑着一块黑乎乎的茄子，不知道该不该吃下去。他不喜欢吃茄子的一个原因，就是小时候吃的太多了。

算了，有菜吃就已经很不错了，不然只能吃咸菜。他假装不在意地一口吞下去。

“学校快开学了吧？“老杨问。

“还有十来天吧。“杨妈说。

“你还打算上学吗？“老杨问杨南。

“上啊，为啥不上？“杨南听了一愣。

“你不说要进厂吗？就你那个学习成绩，上了也是白上，还不如早点进厂赚钱呢。再说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你再学也学不出啥名堂来。“

杨南这才想起来，他十六岁这年辍学了，几年后才继续上学，而这个过程，在后来的日子成为他事业上的绊脚石，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比科班出身的人低一等，所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您放心，学我肯定是要上的，成绩您也不用担心，钱我也会赚的。“杨南吃了一口茄子，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便又夹了一筷子。

“口气不小，你拿啥挣钱？“老杨一听反倒是乐了。

“您那钢铁厂不是还招人嘛，看看有没有轻快的活，我去干。“

“拉倒吧，还轻快活，有这好事能轮上你，十六七的大小伙子，肩不能跳手不能提的，你是能拧钢筋还是会电焊啊，当老板最轻快，你是那块料嘛？“

“是不是那块料，您就等着瞧吧，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有个技术员的岗位还空着？要不您给搭个线？“

“这孩子越说越没谱了，那技术员都是要技术的，要是谁都能去，还能空到现在？“杨妈在旁边说道。

“老杨，你就给问问呗，你儿子我会的可多了。“

“你叫我啥？“老杨听了顿时吹胡子瞪眼。

杨南这才察觉一时嘴瓢了，赶紧改正。

“爸，先不说别的，你想想要是我真能上岗，咱们家还能愁吃喝？不说别的，起码能顿顿有肉吃。“

“得了，原来是馋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