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米行的规模排得上朱雀城内前三甲，人以食为天，控制粮食就是控制了人，米商这一行当不是谁有力气就可以做的。武氏三兄弟表面上是刀口舔血过日子的人，其实兄弟三人内心有多缜密，也只有那些年被踩下去或倒在血泊里的米商知道了。
朝廷对民间米商管控非常严厉，定了死线，不能超过皇粮三成。皇粮米精白，质量好，价格也公道，就是买卖手续麻烦，诺大个朱雀城只有一个仓场衙门可以买，归户部直属。皇粮限定了每户每季购买的量，这就给了民间米商发展的空间，不超过皇粮三成，利润虽比不过巨贾盐商，但比起一般市井商贩更受得人尊敬，就连仓场衙门的人来例行盘查米行的米质时，也得多说一个请字。
武氏院子占地不小，前铺是作门面使用，中庭待客以及临时调度的仓储，后院就是武氏住宅了。云生从后院踱步走到中庭，有武行的伙计看见了，向云生请了一个好，便匆匆离去，怕被当家的以为自己乘机偷懒。自云生代掌柜受辱，在米行众兄弟中威信陡升，武氏兄弟对云生也另眼相看，在伙计们的眼中，云生此时俨然已是武氏跟前的红人。
此时日上三竿，微风和煦，云生还有些犯困，就极不礼貌地打哈欠，四肢使劲往外扯，让自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脱口而出：“绿窗春睡觉醒迟，谁唤起，窗外晓莺啼。”
“好一个晓莺啼，这就你起这么晚的理由了？”云生打了一个冷战，知道自己睡懒觉被发现，昨晚练功太认真直到鸡鸣才睡，没想到今日能睡到临近午时。云生转过身，对武二拱了拱手算是请安了，往常武二会点头算是回应了，但今天却是招手让云生过去。云生皱了皱眉，觉得不理解，直到进入到中堂，从强光进入屋内，眼睛适应光线后才发现武二旁边还坐了一个人。那人身着青色夹衫，眼观鼻鼻观心在喝茶，懒得抬头看云生。
云生也不在意站在一边，他知道武二自会介绍，没等云生想完，武二就抬手了。“云生，这位是高大人，是朝廷户部的父母官，快快见过。”云生站直了身子，把手拱起来，深深的拜了下去，“晚辈柳云生，见过高大人。”高大人好像才看见有人进来，恋恋不舍把茶杯从嘴边挪开，随然身着普通的青色棉衣，拇指上那一枚翡翠扳指可是青翠要流水了。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早先就听说武二收了一个少年郎，外边都在传你们兄弟仨有龙阳之好，今天一见，少年英俊不凡。”那位高大人看着武二，“此番必定是流言蜚语了，哈哈！”说完两人放声大笑，把尴尬的云生晾在一边，武二让下人沏了杯新茶，让云生坐在一边，两人对话也不顾及他。
“高大人虽然今天来查米质，但这两天传开的六道万马奔腾入中州的事您知道吗？”江湖之事武二没有避讳，直接问了。
“什么狗屁万马，都是讹传，这事儿朝廷两天前就知道了，准确数字是五千。”高大人喝了一大口茶接着说，“也不知道天南州一养马的马帮哪来那么大胆子，五千匹马直往中州冲，沿途州军反应慢了一点，离咱们城池八百里地才把马群拦下来。”
“哦，还有此等事情，州军反应是慢了一点。”武二附和着，是想让高大人继续说下去。“那可不，今上勃然大怒，一开始还以为是西南那些蛮子偷渡进中原，当场问责镇中大将军，要杀其脑袋，幸好福王爷说情，镇中大将军才免了一死，现在被免了职，关在大狱。”
“还是福王爷英明，今上还是太年轻，容易意气用事。”高大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赶紧又喝了一口茶，发现已经凉了，呸得一声把茶沫子吐到地上。武二眉头不为人察觉的皱了一下，随即就舒缓开，招呼下人添加热水，说“高大人请放心，武某人听该听，一字不会漏，不该听的左耳进右耳就出了。”姓高的官员哈哈一笑，沉浸在他的茶水之中了。
中堂之上难得的片刻安静，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两名差役进门，对高大人禀明了一些公事，临检结果记录在案，便离去了。云生知道今日这番是武氏有意栽培自己，听到这事儿原来还有六道参与，此刻才敢问武二：“武二哥，那些人是？”
“户部的仓场衙门，就是个管粮仓的部门，粮食嘛，事关人心，我们这种小本生意也受户部监督。至于高力，虽然只是个小官，咱也得恭候着，伺候着。”云生表示有些不理解，他在牛尾山时虽然也有官员作威作福，但与百姓其乐融融的更多，哪有那么大架子。
武二呵呵一笑，“江湖之人啊，以为江湖就是天下，但全天下哪里不是王土。早些年这朱雀城有一个米帮，以为自己势大人多，勾结地方朝廷，就肆无忌惮，敢以烂充好，抬高米价，还不给户部的人甜头。你猜怎么着，就刚刚那位高大人，小小的仓场衙门管事，参了这帮派一本，户部联合大理寺把米帮连锅端了，才有了我们三兄弟后来的故事。”
云生不住摇头，自己从入江湖到现在，以为江湖事就够江湖了，没想到最无赖暴力的竟是朝廷，突然想到昨天偷听到的一些事，便问武二：“二哥，昨天我去酒楼送货，雅间有一个姓楚的，年龄跟我一般大，好像与这次千马奔袭的事情有关。”
“姓楚？”
“姓楚，不知名叫什么，跟他一同的是一位老者，眼角有三颗痣。”
“嘿！那不是飞星流剑韩三志吗，看来这位楚老弟是奉天票号家那位了，不知道是大公子还是小公子。这事儿好玩了，云生，你可知道这奉天票号背后是谁？”
“小子不知。”
“就是刚刚我们说那位福王爷，今上年幼，先帝请福王爷做太傅，辅助今上。”
（未完待续）
